第286
忽然街角响起一声狗吠，吓了程晚吟一跳。她循着声音望去，却见几盏幽暗昏黄的烛光倒映的院中，摆放着一口空置的红漆棺材。
应是被王槿之用过的，棺材盖已经打开，露出底下猩红发黑的木板。
“汪汪！”狗吠再次响起。
程晚吟这才回过神，寻找表妹的住处。
诗定江山
王槿之是个极其喜欢安静的人， 所以整个宅子里除了王雅，以及她养的那些隐于暗处的私兵和侍女之外，再无旁人。
“书谨？你在吗？”程晚吟轻唤道。
依旧没有回音。
但程晚吟知道对方肯定知道她到了， 又唤了两声， 仍是无人理睬，于是从墙头跃下。她刚刚踏入院中，便听得身旁传来一声轻笑。
隻穿了件月白云锦衣的王槿之靠在院中那棵凋零的梨树下，双手抱肩， 莞尔一笑， 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表姐这是做什么？”
“夜间孤枕难眠，凄神寒骨，怎做了梁上君子？”
王槿之莞尔说着，走近几步， 伸出修长的食指，指了指自己，自荐道。
“何不与吾秉烛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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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邀请，被程晚吟说给了别人，又被王槿之原封不动还给了她。
————
是夜，众星点点，繁星闪烁，王槿之邀请程晚吟同游。
程晚吟皱眉，看向隐在阴影里的表妹，沉默不言。多年来， 她们因政见不合，一直未曾交心， 更未曾一同游玩，如今却被相邀。
程晚吟心中暗忖：
书谨，又在玩什么把戏？
她沉吟片刻，思及那诡异梦境，又收敛起多余情绪，与对方一同走出相府。
程晚吟提一盏宫灯夜游，路上手中灯笼摇曳不定，烛影婆娑，光线氤氲。街头人流如织，熙熙攘攘。道路两旁，飞檐翘角的屋宇密布其间。
待进入集市，吆喝叫卖，不绝于耳。糖葫芦、糕点、馄饨、发簪香膏琳琅满目。
王槿之走在这不夜城中，心思百转千回。
提议与爱人夜间同游，也许是因为她心有不舍，也许是月光太美，也许是程晚吟今夜出现的不合时宜，让她起了妄念，想要与之多待一会。
她深知，过了今夜，恐怕就再没机会了。
但如今出了府，走在街上，听着喧闹的人声，她倒真起了几分游玩的兴趣。
于是，王槿之倒不似平日沉闷，拉着程晚吟一路游玩，将四周的名胜古迹都逛了个遍。
反倒是为人潇洒的程晚吟略显安静，跟在她身侧，眼帘半垂，唇角噙笑。
一路上，她始终在观察王槿之。
即便表妹这些年沉淀下来的性子再度变得锋利，充满活力，可她仍感觉到这人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还是自己的妹妹。
只不过比起经历千帆的右相，这个妹妹更像总角之年沉稳跟在她身后的那人——那个善恶分明、锋芒毕露的姑娘。
沉思间，程晚吟忽感唇边一凉，有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嘴角被一串冰糖葫芦抵住。
她定睛看去。
王槿之右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凑到她唇前，左手还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轻咬着，凤眸亮如星辰，全然摒弃了平日里的沉稳与常年病榻的苍白。
“你尝尝，这个很好吃。”
程晚吟看她嘴角还沾着些晶莹的糖渍，笑中透出几分孩子气的狡黠。
“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这个吗？不尝尝？”王槿之见她没动，又朝前递了递。
程晚吟垂眼。她不知王槿之打着什么主意，但她的行为举止真不像诡异，便微微启唇，顺着王槿之的动作，咬下一颗。
王槿之一怔，笑弯了眉眼。
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竟多了几分开心。
望着她眼中神采，程晚吟腮帮子鼓鼓，低头轻嚼。
甜香顺着舌尖弥漫喉间。她却像被烫到了心口般，倏然收紧手指。
“程晚吟，转糖人否？”王槿之突然转身，朝她笑道，然后眼神发亮地看向糖人摊子。
那摊子前生意很是火热，围满了人。车上更是陈列着一排排栩栩如生的糖人，鼠、猴、龙、马各个生肖图案栩栩如生。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根麦芽糖绘製的糖龙，盘踞在木质长签上，龙身修长而有力，似乎有着无尽力量，灵动不已。
“要和我比吗？”
王槿之边说边笑，跑到那个摊主旁，朝程晚吟招手，眉目之间自有一股天地万物皆在掌控的傲气。
“你幼时常与我转糖人，三次我为龙，而你不中，觉得丢了姐姐威仪，哭鼻子。如今，可还敢与我比试？”
说来好笑，这样的事在王槿之幼年与恋人也发生过。就好像时光变迁，世界斗转，而佳人未变，王槿之的感情亦未变。
“当然。”程晚吟听到这熟悉的话，顿了顿，微垂双目，嘴角含笑，似有几分调侃，但更多的却是无尽温柔。
“要比。”
能从万千学子中脱颖而出的状元郎，又怎可小觑她的好胜心？
程晚吟眼眸清澈明亮，抬眸，顺着王槿之身影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