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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娼

 

龙文章趴窗口偷看了几秒,心想这可比小副官简单的扭到脚要严重,怕是虞大少爷好面子不肯就医。于是趁着换岗的空隙溜到虞啸卿门前,立正了喊声报告。

虞啸卿没有抬头,把批完的文件放到旁边已经高高的文书堆上,问,“什么事?”龙文章一脚跨进门里,说,“我来看望虞团座。不知团座是否安好无恙?”

虞啸卿认出他的声音,抬头却是一个穿着邋遢的黄皮军装的人。那件不伦不类的长衫不在了。虞啸卿把笔放下,饶有兴味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投军来了?”

龙文章笑嘻嘻的,也不知什么叫不好意思,回答道,“您这容不下闲杂人等。我混进来的。”虞啸卿脸色有点不悦,直说,“你怎么绕过岗哨的?”

龙文章便将岗哨多久一换,哪里有漏洞可乘一五一十交代了。虞啸卿听了不知该怒还是该笑,最后狎昵地骂了句,“你倒是有几分偷鸡摸狗的天才。下次不会这么容易了。找我干吗?”

龙文章又重复一遍,语气真诚。“我来看望团座。”虞铁血本想说,小伤不足挂齿,却没防备龙文章半跪下把他的脚轻轻放在自己大腿上试探着按压,疼得他倒抽口气。

“折了,团座。”龙文章温热的手掌温柔地托着他肿胀的脚踝,板上钉钉又像劝慰一样说,“得看医生。错位就不好了。”他抬起头,眼神自下而上地盯着这个心气高,爱逞强的年轻团座。

虞啸卿这才发现这人衣服脏乱,脸皮却是洗干净,还刮了胡子来见自己的。长相不似自己的副官一样斯文乖巧,但还有几分清秀可言。尤其是下垂的眼角和比常人要漆黑潮湿的墨色眼眸,以这样的视角看自己时,有点像驯服家犬。

虞啸卿突兀地捏住来人的下巴,似玩笑又像拷问地说,“是因为收容所,你来献殷勤?”对方竟然跟小媳妇一样娇羞起来,说,“是也不是。我是真心感谢您。您是个好人。”

虞啸卿收回了手,抬着自己的小腿放在地面上,淡淡地说,“应该做的。你之前没提他们是军人家眷。”跪在地上的人陈述事实,“他们都只是孩子。”

一时无话。虞啸卿顿了顿,问,“听张立宪说,你照顾他们是受人所托?”

龙文章站起来点点头,有些顾忌地把自己逃兵的身份隐瞒了,说,“是一个姓郝的兽医留给我的。”说完自己忍不住笑笑。“他不是真的兽医,我们这样叫他。他的医术很差,太差了。头疼医脚都是往小了说。他照顾几个伤兵,大多都死了。活着也跟部队走了。还收留一群娃娃。我在他那帮忙。”

“他说想去当军医,没准能遇见他当兵的儿子。他一大把年纪了,小孩都喊他爷爷。我说您这医术不是误人子弟吗?可他说好歹娃娃们走之前有个人陪。我劝不住。所以我留在这照顾这群孩子。”

虞啸卿默然半晌,不知该钦佩这位老人家,还是担忧他的医术。最后调换了话题,说,“你现在不用担心了。这群孩子会得到照顾。”龙文章感激地冲他笑笑,眼角有点湿润。

过了两天,一群人来了,有兵也有百姓。他们把破败不堪的房屋修缮粉刷。院子里走几步就是砖头,石堆和沙砾,无处下脚。龙文章给泥水匠们添了茶水,安排妥帖后,带着孩子们在远处安静的地方上课。

几个孩子捡了根直溜溜的木棍跟龙文章邀功。龙文章挨个有些粗鲁地揉揉他们脑袋以资鼓励,然后拿过木棍充当教鞭和在地上写字的笔。

一到二十的数都识得了,日月星,天地人这种启蒙汉字也教过了。龙文章听着工人们热闹的干活号子心情不错,便应崽子们要求,在地上挨个写出他们的名字。他们跟着龙文章拿着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班长这一职责自然而然落到读了几天书的烦啦头上。于是,大家都能看见孟烦了看似不情愿,其实趾高气昂地指出他们哪写的不对,继而用脚擦除那个错字。

迷龙差点跟他吹胡子瞪眼打起来,如果小毛孩有胡子的话。“我那字就是对的。”他坚持。孟烦了因为他出众的武力多了几分耐心。“谁家迷字走之底上是个木啊?比述还少了一个点。那就不是个字。”迷龙逞能说,“那迷路不是搁树林子里迷的吗?哪个孬孙搁米缸里迷路。”

烦啦带着京腔嘿了一声,正要跟他掰扯掰扯,远处的车喇叭声让他们停下了争执。

本来司机想让他们挪开的,一看团座要找的人就在眼前,干脆熄了火。一个人打开了副驾的门。张立宪慌忙要上去扶他,却被强硬地推开。“我又不是瘸了。”这无心的话让小瘸子努了努嘴,敢怒不敢言。因为从车上撑着拐杖下来的正是令出如山的大铁血虞啸卿。

虞啸卿脚上打着石膏,只能单腿跳,那样子有些滑稽,但没人笑。哪怕单手拄着拐杖,他的背也是尽量挺直的。看见目标后更是直线朝龙文章走来,径直跨过地上树枝,砖石的障碍。只是注意到地上的字迹后,他绕开了。

龙文章笑得灿烂,又有几分献媚。“您去就医了?”虞啸卿嗯了一声,说,“我是来看看你们这进度的。”龙文章陪笑,“一切都好。多谢您关心。”虞啸卿倚着拐杖立稳了,下巴指了指地,“怎么在地上写字上课?”

龙文章抓住了机会卖惨,“没黑板和粉笔啊。只能凑合凑合。”虞啸卿颔首,“知道了。以后缺什么讲。枪炮弹药难要,这点还是有的。”龙文章连连附和,又陪虞啸卿监看了下工事,最后狗腿地把人扶着手臂送上了车。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军务繁忙,虞啸卿之后一个月都没现身。反而是龙文章走动得很勤,或者说爬动。没有一次走正门。墙头的草都被他磨秃了。虞啸卿倒也默许。

于是在巡逻兵眼里,这变成了团座和那个谁的一场真人战术策略游戏。他们就是迷你地图上的橡胶小兵人。一旦龙文章成功潜入,他们就免不了受责备。接着就是改换轮岗的时间,地点和频率,力争把漏网之鱼龙文章就地逮捕。

几个兵睁大了眼,保持高度警惕,终于在一次杀个回马枪后把龙绳之以法,带到团座面前一雪前耻。龙文章笑嘻嘻的,“这真是无机可乘啊。您这兵法是越来越厉害了。”虞啸卿抬手让人把他绳子解开,一副屡见不鲜的样子,无奈地问,“这次又是来讨什么的?”

这人老是想到什么就跑来要,从不废心列个单子。在这件事上,一点也看不出往常的机灵劲。不过这样的你来我往倒是有趣,很消磨时间。虞啸卿容忍了。

龙文章顺竿爬,说,“缺点教科书。哪怕《三字经》也行。我那字典都翻烂了。”虞啸卿点点头。那人却没走,盯着他之前受伤的脚。石膏已经拆了。虞啸卿准备站起来跺跺脚表示自己已然康复,腿却因为久坐突然一麻,身子歪向一边。

龙文章眼疾手快地扶他坐回去,只见虞啸卿皱起眉捏着自己的大腿制止那开始扩散的酸麻刺痛感,却收效甚微。尤其靴子裹得严实,无法揉小腿活血。

龙文章也不客气,好像哄孩子一样说,“没事的,捏捏就不疼了。”然后试图把虞啸卿的军靴拔下来。谁知道这军靴严丝合缝,简直是跟虞啸卿一块大理石雕出来似的。龙文章只好两手握着鞋后跟,使出在别人菜地里偷萝卜的劲往外拔,结果出力气过了头,抱着拔掉的靴在地上打了个两个滚。

秉承着身为军人的一贯的谨慎严肃,虞啸卿本来不想发笑的,但眼前的人太过滑稽,一时间没有忍住。这样的开怀大笑龙文章也是少见,于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氛围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龙文章话也多了,从上而下细心揉着虞啸卿紧实细瘦的小腿话家常。“您有没有感觉好点?我的手艺您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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