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先生 师团孟
用说我都知道虞啸卿省略了一大段没羞没臊的片段。也亏得他忍了那么久,没有对小龙下手。总之在虞啸卿的试探下,我们得知,死啦死啦的记忆又消退了一大段。他已经不记得南天门前后,最近的记忆在小黑屋他俩戳破窗户纸,黑夫妻互明心意。
怪不得丫投怀送抱,真不值钱。我嘀嘀咕咕地骂,又很担心他不久会忘了在禅达短短的两年。虞啸卿的脸上也有同样的忧虑。为了不杞人忧天,我转移话题。那他这次是怎么消失的?虞啸卿沉默半晌,为自己点上一根烟。我找理由把他困在军部几天,起初都没事。后来有人和他聊天,泄露了我们北上。他反应没有上次大,但一直追问我之前发生了什么。
你告诉他了?我没有理由不告诉。最后,不用虞啸卿说,我也猜到了。死啦死啦又缩回了蜗牛壳子里,推出小龙来敷衍我们。我看向气呼呼的小龙。张立宪正偷偷给他吃的。看口型,他好像在说谢谢,之后满脸愧疚,指着自己的脸问,你疼吗?张立宪摇摇头。小龙啃了一口馒头,似乎在夸他。他应该说的是其实你挺好看的。因为张立宪温柔地笑着摇了摇头。从我的角度看见的是张立宪的一半好脸,的确清秀斯文。
虞啸卿看着也摇了摇头。太调皮了,一点不让人省心。跟以前没什么两样。我笑得不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眼泪酸涩。兴许他就是故意的。这个家伙。就算真死了,也要折腾得我们不得安宁。
临走时,我的军座又给了我重磅一锤。他说医生推断,龙文章现在能储存的记忆是有限的。也就是说,小龙的快速成长在挤占侵吞死啦死啦原有的那份记忆。我的手脚冰凉。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我们潮水一样节节败退,然后被俘。他们管我叫同志,给我吃给我喝。他们让我去劝降。死的人够多了,都是中国人,你劝劝你的兄弟们吧。好。我去。劝了一个又一个。有成功的,有成仁的。然后我遇见了阿译。他和我的团座一样有囤物癖。我能理解。白菜猪肉炖粉条现在只剩下我们俩。偌大的王国,没有领袖,人都走散了。
他问起死啦死啦的近况。可我已经很久没有他的音讯了。小龙越来越像少年,死啦死啦就越来越像一个记忆衰退的老年痴呆患者。中间清醒的两次,记忆已经跳跃性从沙盘大战退步到庭审。再这样下去,他会忘记虞啸卿,但我作为假团座的副官,传令官和翻译官,还在他记忆的三米以内。我有点庆幸早于虞啸卿在缅甸认识他,尽管当时我百般不情愿。
我问阿译知道虞啸卿现在在哪吗?这对我很重要。劝降了他,不光能大幅度降低伤亡,而且我还想赶在死啦死啦完全消失前和他告别。阿译不清楚,但给了我张立宪的位置。张立宪在的地方必定离虞啸卿不远,而且离小醉更近。我和他告别,转身听见一声沉闷的枪声。我,孟烦了,现在是川军团唯一的余孽。
费了很大功夫后,我终于找到了张立宪。小醉和他在一起过得很好。张立宪知道我的意图,没等我废嘴皮子就同意了。我这才放下心来,问起死啦死啦。他反倒支支吾吾起来。
我想对所有人破口大骂,尤其是虞啸卿。他本可以把死啦死啦安置在一个远离战事的地方,但他一直把人带在自己身边。我知道,是我我也会这样选择。当你的爱人正在消逝,你怎么会舍得错过他出现的一分一秒?
可是如此混乱的战场,一个掉进人堆里的家伙就像空气中的粉尘一样,看得见却识不出抓不到。等我骂够了,打够了。张立宪告诉我,他是有预谋的,他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自从小龙走失后,军座发了疯一样找,样子不亚于亲手砍了胞弟那次。他甚至和赤色那边临时停止了作战。手下人早就人心溃散,不想打了,也好借机苟延残喘。对面以为虞大铁血终于动摇了,于是派人来和谈,被挡回去两次。,他用回了爹娘给的名字。他用从虞啸卿那搜刮的衣物和武器,好好把自己打扮了一下。狐假虎威,坑蒙拐骗,随机应变的招魂家小子鸟一样飞出了牢笼,飞到了对面。意识到这点的虞啸卿立刻要求红方交出人来,至于拿什么条件来交换,也许是一个足以把军长送上军事法庭的秘密。
不论红方多想促成这次和谈,最后都失败了。没人抓得到那个神棍。他就像一条光溜溜的泥鳅一样,在泥巴里窜行。这浑水一样的战场是老兵油子最好的烟幕弹。红方后来才发觉不对劲的。有人上报,疑似有奸细混了进来。那人被抓住的时候穿着国军的衣服。我方同志和他交谈。他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说爹死了后,自己被国军抓了壮丁。他不想打仗,想回去侍奉老娘。周围的人听得擦起了眼泪,但谨慎起见,还是要留他观察一阵子。所以他脱下了军装,换上老百姓的衣服。这更是泥牛入海。自此他的踪迹再没人知道。
我听得嘬着牙花啧了一声。他曾经说过父母都死后他参的军。假如他记忆的退步是有序的,那他就是在胡扯。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又问了许多问题,张立宪不厌其烦地一一回答。最后在张立宪的叙述下,我理清了发生的一切。死啦死啦到后期已经不认识他们了。他对虞啸卿和张立宪卑躬屈膝,讨好献媚,只因为他没亲眼见过的高等军衔。
虞啸卿便开始了像当初对小龙一样的灌输,什么滇边奇花,什么力挽狂澜的妖孽,什么谢你苦药,什么他的兄长。因为前两次的教训,他省去了故事的后半截。只是不够格的神汉并未卸下心防。虞啸卿很是疲惫,不只是陌生疏远的恋人,还有没有起色的战事。但死啦的每次记忆倒退,状态就更加稳定。那次他清醒了半个多月。他大概是在那半个月内与虞啸卿虚与委蛇并策划了自己的逃亡。
我累极,聊了这么久肚子饿得咕咕叫。张立宪起身去炒菜做饭,我在灶下烧火,小醉负责洗菜。她还是那么漂亮水灵,眼神如母鹿一样纯洁干净。一切像是我们还在禅达,只是都不同了。我的小醉嫁做他人妇。我的团长下落不明。
我躺在老乡堆着麦秸垛的牛车上摇摇晃晃,像豌豆公主睡在十几层的软床上一样。不过我没她那么娇贵,这对我来说已经够舒服了。战争已经结束。牛车摇晃得像婴儿的摇篮,所以我在回那个魂牵梦绕的边陲小镇的返程途中打了个小盹。
毫不意外的,我看见了死啦死啦。最近我只要闭上眼就能见到他。看来他不打算放过我。但这次死啦死啦没有笑嘻嘻地揽着我的肩说一些风凉话,而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不对,他是在看我身后的东西。我回头,虞啸卿正昂首阔步地在众人簇拥下走出门外。
他回到里屋打开衣柜拣了合身的穿上,还拿了虞啸卿的手表,手枪和一些值钱物件。我是梦里的一个无躯体的游魂,所以他当着我面毫不介怀地脱光了。离得近,我看见他黝黑的身体上有着暗红的暧昧印记。
招魂家的小子肯定是骗取了虞啸卿的信任,让虞啸卿误以为他又重新爱上自己。其中少不了一些逢场作戏。所以他卷走虞啸卿的部分钱财,把这看作理所当然,顺便掳走了一条很顺眼的军犬。当然也是因为狗肉愿意。
他从军部大院翻墙逃跑前已经摸熟了岗哨,所以逃跑毫不费力。然后就是我和张立宪推断的逃亡路径。他不知怎么地过了前线,去了对面红区,并且一直深入。走了很久后,他忘记了原来的目的地,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去哪,于是他向记忆里搜索寻找。接下来的一切像是一部默片电影,由黑白影像和旁白文字组成,而我是唯一的观众。
死啦死啦的记忆退却到二十出头,那时候他娘还没有死,所以他真的去找他娘了。但小龙冒了出来,茫然无措的他急于找到一贯的安全港湾虞啸卿,于是他往回跑。两个人相互拉扯,走一点又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