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光之地
忌炎心中不忍,他知道监控里岁主角正盯着他的动作,无可奈何,狠下了心把电闸向下一扳。
??“呃”
哥舒临喉中溢出一丝吃痛的呻吟,随即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只是身上各处的肌肉都不能自控地抖了起来。
很痛,比刀划过身体还要痛,比烈火焚身还要痛。很简单的手段,却几乎一下就快要到他能忍受的极限。
忌炎只过了片刻就把电闸推了上去,也就这一小会,平生从来刚毅的哥舒临将军已经几乎在电椅上倚靠不住,完全没了之前冷硬的样子,额发都全汗湿了,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痛楚他尚且能咬牙忍受,但电流之下身体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却尤其屈辱。即便知道是演给角看的戏,他也不想在忌炎面前如此难堪。
只是毕竟这种刑罚本来就是盯着人身体的弱点下手,共鸣者再怎么强大也是肉体凡胎,哥舒临能够忍耐下来没有失态已经是心志十分坚韧了。
忌炎慢条斯理地剥下手套,随后踩着步子走向哥舒临的牢房,隔着铁门俯视着他。
正好是背对监控的视角,他的面色仍然平静,眼里却不由自主透露出心疼至极的神色。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身的伤还没好,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哥舒临右臂被黑焰所焚的烧伤,万幸那些伤口之前他都略处理过了,目前还没有化脓的迹象。
哥舒临仍然低着头,略长的碎发黏在额头上,睫毛投下大片的阴影,看不清他有什么表情。
忌炎拿指纹开了锁,站在哥舒临面前,几乎将他面前所有灯光都挡住了。
“我在等你的回答,哥舒临将军。”
他淡淡地开口。
“你背弃今州,辜负了角对你的信任。到现在还不肯讲实情么?”
哥舒临沉默着,忌炎不知道他是因为痛苦到无法出声,还是以沉默抗拒回答。见他没有反应,忌炎弯下腰凑得更近,鼻尖嗅到哥舒临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血水与汗水混合着腐烂的气味。
“不说话?我可并没有对你的舌头特别照顾,”他的手指在电椅扶手上点了点,低笑道,“还是说,将军想让忌炎陪你玩些新的花样?”
“出去。”
哥舒临仍然低着头,嗓音沙哑地挤出一句。
忌炎心中抽痛,仍然不紧不慢地起了身,装作在巡视牢房四周的样子,在房间内慢慢踱步。
“看这地方,破败,阴湿,昏暗,竟然还有老鼠出没,实在是和战场上横戈跃马的哥舒临将军不相称啊。”
他边说着边抬脚一踹,那只他口中的老鼠便被他踢到墙上,发出“啪”的一声,眼看着那一脚把老鼠的头都踢断了,里面却没有涌出血与内脏,反而是几个破碎的金属零件滚了一地。
忌炎慢慢地绕着圈子,自然地走到了牢门前方。监控从门上正对着牢内,一览无余,只有门前这块是个死角。
他背对着哥舒临,不去看他,给他留出一片小小的私人空间维护最后的尊严,一面随手抹去墙上的粉尘,嘴上仍然没停止嘲弄。
“我帮将军把这屋子收拾了一下,现在倒是干净了不少,如何?”
他故意长长地停顿了一下,作恍然大悟般语气。
“唔,我好像忘了,您已经不是今州的将军了。”
身后悉索的布料摩擦声慢慢停了下来,忌炎听到哥舒临压抑的喘息声逐渐变得平稳,大概已经从那片刻的酷刑中缓过来了。
他再次转身,出现在了监控中,以免停顿的时间久了角心中起疑。
眼前的哥舒临又恢复了往日将军的神态,淡淡的,没有什么喜怒,却无形之中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
他身上还穿着作战时的软甲,上面到处是乱七八糟的血污和尘土,大大小小的伤口在刚才挣扎着清理自身的时候又裂开不少,正往外渗着血,看得忌炎额角一跳。
从北落野回来就没休息过,又是和无相燹主厮杀又是烈火焚身,他觉得哥舒临不管身体还是精神应该都快要到极限了。
忌炎有点烦躁,手指在口袋里无意识动了动,触碰着那个比普通葫芦小了好几圈的通讯终端,令尹和漂泊者那边还没好吗?他真的有些演不下去了。
能够预言未来的角,最怕的当然是不被“预言”支配的人或物。而哥舒临恰恰带来了那个变量。
只是不管结果如何,不管哥舒临有没有说出角最想听到的那个结论,那个导致它预言失败的变量,这位夜归的前任将军都走不出这间牢房。
而命忌炎这位新任将军来审问哥舒临,正是角的谋划。强烈的情绪波动是共鸣者失控的最大原因。如果他被角的所谓“预言”挑拨,真的相信哥舒临是罄竹难书的罪人,是害死千万夜归将士他的同袍战友的罪魁祸首,光是手刃师长、否定过去的痛苦就足够让他徘徊在超频失控的边缘。
就算他不相信角,那位岁主也另有办法。它大可以找其他人来对哥舒临刑讯逼供,然后再像最近几天一样把责任都推到忌炎的身上。
哥舒将军在民众间一向很有威望,就算上次因为角的诱骗失利,民众也是赞扬崇敬居多。前几天角放出消息说忌炎对哥舒临动用私刑,不就惹得流言四起么。
不管是让新任将军忌炎为它所控制,还是分化今州的民众、使其不能凝聚成一体,或者从哥舒临的口中撬出那个“变量”,一石二鸟与一石三鸟的区别而已。
真是好计谋,好思量,好手段,好个今州的岁主。
平常一向温和的忌炎这次也恨得咬牙切齿,只想把角抽筋剥骨让它也尝尝这滋味。
再怎么心疼难忍想要以身代之都没用,既然必须得让哥舒临受这一遭苦,还不如他亲自动手。至少他能掌握好分寸,长年当军医的经验积累,他清楚什么样的折磨虽然看着吓人,却不会留下后遗症。
哥舒临的耻辱、痛苦和破碎,最好也只有他能看见。他知道将军一直是骄傲的,不愿将这些示人。
哥舒临看着忌炎,忌炎自己都没发觉的那点混合着恨意与爱怜的施虐欲被他尽收眼底。他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前任将军一直心思深沉,连忌炎也不能确定他现在在想什么。
又或许,不曾明确拒绝就是一种隐含愧疚的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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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炎把药碗又往前推了推,摆明了不容商量的态度。
对面的人还是像这三个月来一样,沉默寡言,每天就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面,往往一呆就能呆上一整天。
忌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外面天气倒是好,只是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深秋,窗户外光秃秃的一片,也没什么景色可看,不由得叹了口气。
“将军,这是今天的药,再不喝就要凉了。”
哥舒临把头转了过来,看着忌炎,仍然沉默着,好像是要看看他接下来能说出什么。
“将军,我……”
忌炎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最后还是没能说下去。
上次的事过后,今汐很快就借助和岁主之间的联系困住了角,再联合漂泊者将哥舒临在北落野舍身赴险的故事宣告今州民众,哥舒临的声望不减反增,并没有什么人去计较他在北落野失利一事。毕竟,当时是角在其中作梗。
三个月,哥舒临身上的伤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他本来就是共鸣者,又是多年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身体素质远超旁人。
再加上上次忌炎在监牢中对哥舒临的“拷问”十分有分寸,看似弄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