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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卿敲他车窗:“开门呐,景元哥哥,外面冷死了。”
景元只得解锁车子,彦卿熟练地拉开车门,一眼就看见了景元抱在腿上的一盒曲奇饼干:“哇!你去逛街了吗?我能吃一块吗?”
景元只得将饼干盒子递给彦卿,单手扶着方向盘朝小区深处开:“你怎么来了?”
彦卿搓着手吃饼干,絮絮叨叨和景元说节目组的大瓜,丝毫没有丢了工作的沮丧:“所以,我免费了!我就来找你玩啦。”
景元看着前方的路,眼睛瞥着彦卿手中握着的曲奇饼干盒盖。寒鸦甫一见面,就明确表明,她也是被家人逼来相亲的,女同性恋不难为男同性恋,我请你喝最贵的大红袍、普洱和毛峰,你想干什么干什么,但是别早退,我爸妈在楼下雅座盯着呢。
因此,景元有些担心那饼干盒里塞了些不该有的,譬如爱心卡片或信笺。毕竟,能跟踪儿女相亲的父母,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衡量了——还好,只是一盒很普通的饼干。
“等了很久?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彦卿也看着前方,“不过被卡在安保这里了,尴尬死了。给你家里打电话,你爸爸还不认识我。”
“他这几年记性不太好,有点老年痴呆的征兆,他老人家还以为白珩没退团呢。”景元平静道,“下次来和我提前说一声。”
车子缓缓驶入车库。
景家的二层洋房门廊灯自动亮起,景元开了锁,领着彦卿进屋。
景母今天回来得早,要下雪了,视野不好,鸟也不乐意动弹,都躲在高草荡之中,很难拍出名堂。她正在厨房里剖景元带回来的木瓜,准备煮银耳羹。听见明显不是一个人进门的动静,她扬起声量道:“元元啊,刚认识就把人带回家了?这么喜欢人家?”
景元正盘算着怎么堵他父母的嘴,决计不能把他白天出去和人相亲的事情说出来,不然彦卿要怎么想他,真是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却不料他娘这个嘴快的,直接抖落出来了。
彦卿却没有景元想的那么聪明,只听见后半句的调侃,顿时脸红透了,揪着景元大衣的腰带不让他走。
景元进退不得,只得大声道:“妈——别瞎说,是彦卿来了!”
于是景母依旧欢天喜地地在围裙上揩着手,跑出来迎接彦卿,虽然不是她期待的未来儿媳妇上门,但景元的这位小队友也是她很喜欢的,身世凄苦,小小的人那样坚韧,又会唱歌又会弹琴,和她这娇惯的长子完全不一样。
彦卿赶忙将饼干塞回景元手里,将他拎着的两支礼盒双手递给景母:“伯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景母理了理头发,将一缕掉下来的碎发塞回耳后,这才接过彦卿的礼物:“讲话不用这么客气,你是景元的队友,也就是我们自家人——我看看这是什么……燕窝!人参!哎呀,彦彦啊——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真的不用这么客气的啊……”
景元问:“爸呢?我介绍彦卿给他。”
景母答:“又去邻居家玩狗了。”
景元只得作罢。
彦卿抽了抽鼻子,忽然问:“景元把木瓜带回家了吗?可以放燕窝进去吃。”
他说着就要脱外套进厨房帮忙,被景元拦腰抱着拖回来:“你是来作客的,去我房间歇着。”他又对他的老娘道,“妈,你也歇着,我来做饭。”
彦卿被景元半拖半抱着上了二楼,进了他的卧室。
景元一指他的台式机:“玩电脑。”
又一指他的书架:“看。”
再一指角落的立式钢琴:“还能弹琴。”
——意思是你自己乖乖的,好好玩别捣乱。
彦卿抗议道:“我的行李还在楼下呢!”
景元打定主意,不能让彦卿就这么和他娘聊开了,绝对会说走嘴:“我帮你拿上来,晚上你可以睡我这里,也可以睡我弟的房间,他搬出去住了。”
景元下楼去了,彦卿便在景元的卧房里好奇地打转,左摸摸右看看,他没去过景元在首府的家,只偶尔会去在写字楼里的工作室里玩,因此还是这样第一次直观地感受景元完全私人的一面。
他先去看了看景元的台式机,透明机箱里闪烁着七彩的光芒,风扇刷刷地转,一看就是很高端的配置,彦卿怕碰坏了,便去弹钢琴,这是他更熟悉的事物。
即兴弹了会儿,彦卿去书架上寻找琴谱。景元这种从小学琴的人,书架上必然有几本经典钢琴谱。彦卿踮着脚仰头,瞧见书架上摆着的景元一家五口合影,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钢琴也不想弹了,又去玩景元的电脑去了。
电脑开着,只是休眠了,要输入密码,彦卿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瞥见显示屏背后墙面上贴着的云在高天出道宣传海报,他将出道专辑名的拼音输进去,成了。
彦卿想打游戏,他出道后不久也买了一台电脑,但那时他没经验,只看价格付钱,以为最贵的就是配置最好的,于是买了台苹果。回家才发现,很多游戏都不支持苹果的操作系统,上网搜解决方案,又要装虚拟机,这已经远远超过他们那个小镇中学微机课所教授的知识体系范围了,正好后来他工作便忙了,也就没空在电脑上打游戏,只能偶尔在保姆车上打打手游,他便再也没管了,任由电脑在家吃灰。
但景元的电脑看起来是绝对可以打游戏的,彦卿有点动心,反正景元都放心让他随便玩了,下几个游戏……应该没关系吧?
话分两头。
楼下,景元一边切木瓜一边劝说母亲:“您千万别在彦卿面前提起我去相亲了这事。”
景母柳眉一挑:“怎么?他吃醋啊?”
景元哑然,安静地用水果刀慢慢推木瓜皮。
景母半晌等不到儿子犟嘴:“元元,说话,为什么不能让彦卿知道你去相亲了?”
景元将切好的木瓜放进干净的备菜碗里:“没什么为什么,我觉得不好意思,而且我这份工作,本来就该更谨慎些。”
“你都快32了,谈婚论嫁是很正常的事情。”
“您觉得正常的事情,对我来说不一定正常。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去见过她了,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您就别再提这事了。”
景母咚一声将刀甩在砧板上:“大家都是这样过的,成家立业,这就是正常。你不想读书考大学,非要另辟蹊径、去搞音乐,我这么多年心里从来没有认同过你的做法,只是你搞出名堂来了,我当然也只能为你高兴。但我在这件事上已经做了让步,不可能再让你在另一桩人生大事上胡闹。”
“妈,我怎么没上大学了?”景元有些恼,“我本科毕业证还在书房搁着呢。”
“音乐学院!能一样吗?”景母将刀从砧板上拔出来,有些吃力。
景元无动于衷:“我都32了,能不能给我一点自由和个人空间。”
景母对着一只老母鸡愤怒地快刀乱斩,咬牙切齿:“自由?你知不知道网上都是怎么说你的?!他们说你不谈恋爱,是因为你不喜欢女人,是个同、性、恋!”
——是双性恋,景元在内心默默纠正。
他将泡发的燕窝与银耳倒入一个碗中:“很重要吗?”
景母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啊?!他们污蔑我的儿子是个二椅子、是个兔儿,我不能生气?”
景元平静道:“这个问题,您心里就不清楚吗?”
他打开燃气灶,砂锅要煨鸡汤,只能委屈这大几百块的燕窝在不锈钢炖锅中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