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想到,她没走。
南宫昕头也没回,仔细地对着镜子簪花,她能感受到苏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好一会儿,殿内殿外,落针可闻。
许久后,南宫昕罢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片刻,缓缓转身,目光对上门口的苏容,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女想怎么杀我?还是想好了折磨我的法子?”
苏容看着南宫昕,真诚地赞了一句,“王后长的真美,您这张脸这么美,又是与我父王青梅竹马,怎么就没能得了我父王的心呢?若您争气,我也不至于来南楚担这个担子。”
她会嫁进护国公府,做周四夫人,上有祖父母、母亲,兄嫂,她和周顾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该有多么的顺心如意。
南宫昕冷了脸,“你是来嘲讽我的?”
“没,说真心话,我娘虽然也美,但说真的,她是温婉的美,没您明艳,南宫峥便与您挺像,都是一见让人惊艳的长相。”苏容说的是真心话。
南宫昕冷声道:“大约是本宫性子不讨喜,也可能是他从小看本宫,看腻了,长大了,也生不起情意,压根就不喜欢。”
“既然王后心里明白强求不得,为何还非要强求?您独守空房多年,值得吗?”苏容不太理解,若一个男人不喜欢她,她才不会巴巴地上赶着,她会连个眼神也不再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何必非吊在一棵树上,“您看,您霸占了我父王的寝宫又如何?他回王宫后,连自己的寝宫都嫌弃地不要了。您为了他,他却连面也不见您,把您交给我处置。”
“那又如何?本宫的死心眼,是天生的。几十年都没能改,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改了。”南宫昕没想到苏容有朝一日会这般平静地找来,跟她说这么类似闲聊的话。
苏容点头,“所以,您的打算,死也要死在这王宫里?”
“不能吗?”南宫昕问。
“若我说不能呢?我以后住在这里,可不想染上仇人的血。”苏容道:“我将您丢去乱葬岗喂狗我父王也不会置喙一句。”
南宫昕恢复面无表情,“本宫既然不走,自然由你处置。”
乱葬岗就乱葬岗,她没跟着南宫家举族离开王都的那一日,就没了选择。
苏容笑了笑,“您倒是心宽。”
南宫昕看着苏容的笑,恍惚看到了当年的燕如珍,她想着,她们母女就面相上看来,真像啊。这张她早就看过画像的脸,如今却站在她面前,生动极了,如灼灼桃花开。
她若是男子,也会很喜欢这样的小姑娘吧?看她这个懒散劲儿,当了王女,也依旧不受礼教拘束,随心所欲。
苏容见南宫昕面上神色恍惚,似想起了什么,眼神虚飘,她收了笑,问:“您想起了我娘吗?”
南宫昕回过神,点头,“嗯,你长的像她。”
苏容问:“您恨我娘的吧?”
“以前恨,后来不那么恨了,毕竟,她也是可怜人。”南宫昕道:“算起来,不知道我们两个谁更可怜,她被亲情所累,被大梁天下所累,是被逼迫和亲,放弃两个一度喜欢的人,最后丢下稚龄的女儿撒手人寰,她走时,也是放不下的吧?本宫不得王上的心,但入王宫做王后,却是本宫自愿的,没人逼迫我,南宫家女儿多,我不入宫做王后,也能有别人。最起码,路是我自己选的。”
苏容点头,“所以,因为不恨我娘,王后才瞒了南宫家多年,只自己派人偷偷杀我,您是什么心思呢?”
“本宫自然是为了不声不响杀了你,抹平你在这个世上的痕迹。本宫惊动了南宫家,岂不是同样会惊动王上?”南宫昕冷声道:“本宫不想王上知道你的存在。”
苏容摇头,“不对,若是以前,我也会这样想,毕竟,我不知道南宫家真正的实力时,也难免低估。没有谁比您这个出身南宫家的人,更清楚南宫家在南楚有多势大。若是您在第一时间告知了南宫家的家主,由他派人去大梁的江宁郡杀我,也可以不惊动我父王,兴许,不容我长大,我早就被人杀了,您也得手了。”
南宫昕讽笑,“你的意思,本宫还保护你了吗?开什么玩笑。”
苏容也不想开这个玩笑,可惜,她娘将她生的不笨,谢伯伯将她教导的看事情不会一叶障目,“我以前也着实不敢想,您有什么理由保护我,所以,如今我这不是来问您了吗?您不恨我娘,也不恨我爹吗?为什么派杀手,每次只派那么几人,虽然我从小到大遭遇的刺杀不断,但也确实,要不了我的命,弄的像是专门给我练手一样。若是让南宫家主出手,一个小小的江宁郡,我娘留给我的五百暗卫,兴许还真不一定能护得住我长大。毕竟长达多年,让我想想,自我娘故去后,有八年的时间,两千九百多天。这么漫长,能容我长大?”
南宫昕沉了脸,“本宫才没这个好心,要杀便杀,废什么话!”
不杀?(二更)
苏容倚着门框,依旧是懒散的模样,盯着南宫昕恼怒的脸,那双眼底,似被戳破什么的愤怒。
苏容不客气地说:“您该是不想承认的,不,您是死活都不会承认的。您心底深处,怎么能不想杀我呢?因为我娘,得了我父王的心,也因为她,我父王空置六宫,深宫冷寂,您就这么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颓废了一年又一年,起初,您可能是盼着他忘记,或者盼着他荒唐起来,只要入后宫就好,无论是妃嫔,还是什么宫婢,哪怕他睡遍六宫,酒池肉林,麻痹自己,都比他只守着一个死人,为一个死去的人,不踏足后宫一步要强是不是?毕竟,总能有子嗣,您很想有一个跟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