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
去,自上而下盯住他:“打听得够细的,这些事,知道的外族可不多。”
边竹面不改色,转着微烫的茶杯继续:“你和族长亲子曾是好友,他生性吊儿郎当靠不住,你深知族长之位到他手上,你们鲛人族只怕要没落;他却认为你被权力迷眼,仗着实力强悍横插一脚,要抢本属于他的囊中之物。”
喻白冷若冰霜,将茶杯一摔,到他身前:“小鞭炮精,你真是嫌命长了不成?”
“只要有心,知道这些并非难事。”边竹举起双手,以示柔弱和无害,“三分靠消息灵通,七分靠敢猜敢赌——看你这反应,是被我蒙对了?”
喻白仍是冷眼看他。
“我说了,我可以是你的,为你所用。”边竹轻言细语,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手拉上喻白的袖角,笑靥如花,“怎么,要试试吗?”
17、
边竹毕竟伤得重,新伤叠旧伤,他在喻白的地盘休养了足足一年多,才勉强恢复大半。
期间李花精得了他的传信,来找过他两回。但李花精实在怕喻白,边竹发觉后就不让他来了,只回自己的竹楼和他见面。
李花精对边竹自己有家不住赖在外头的行为深感费解,边竹撑着面颊拈笔,潦草地写回信,只答一句:“你感觉得到岛上的天地灵气有多浓郁吗?”
这点李花精确实心动,想到喻白,又心有余悸:“你就不怕他哪天心情不好,你命都不保?”
“不会。”边竹一贯笃定,轻描淡写带过,“我还有用,杀了我,对他没好处。”
李花精摇摇头,全然不懂他对玩命的热衷,老老实实当起他和外界的半个联络员。
这段时间边竹专心养伤,除非极重要的客,否则一律不见,都由李花精代为拒绝。写好几封信交给李花精,他回到岛上小竹楼,发觉喻白的气息就在附近。
边竹掐指算算,他有小半个月没见过喻白,于是理了理衣发,主动找过去。见到喻白,他心头一颤,在十几步开外站定。
他见过喻白鲛人形态的次数不多,毕竟他本身不喜水,而在陆地上喻白只会以人形出现。
喻白浮上海面晒太阳,上身懒散趴在海面一块半隐半露的漆黑礁石上,肤色如雪,腰身和鱼尾没在水中。他跟几个同族正谈事情,姿态放松而随意,边竹估计不是什么要紧事。
见了他,喻白毫无异色,像早知道他会过来。那几位鲛人同族却流露出戒备,看他的目光不算友善。
边竹落落大方:“我打扰你们了?”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要走开的意思,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喻白。喻白对同族低语几句,等同族都沉入海中离去,才转头看他。
“过来。”
边竹一向不计较他高高在上的言行,过去拢起衣摆,席地坐在岸边。
喻白:“去哪了?”
他鲛人形态的容貌比之人形只有过之,无有不及,精致得让边竹有片刻失神。边竹从未这样近距离看过鲛人形态的喻白,如深海般灰蓝的长发卷曲茂密,漂浮在阳光斜照下金灿灿的海面,像海草,又像海上开出的花。
喻白的眼也是深沉的灰蓝,和人形的黑发黑眼……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情。
边竹清清嗓子:“找朋友,有些事。”
喻白:“又是那个李花精?”
边竹:“嗯?”
喻白嫌弃地皱鼻:“不说我也闻得到,身上都沾上味了。”
边竹用目光勾勒鲛人熟悉的脸,由衷说:“难怪他怕你,你这副模样,着实叫妖见之生畏。”
喻白眯眼:“我可从没见你怕过。”
边竹:“我不一样。”
喻白没问“哪里不一样”,在他眼中,边竹确实与大多弱小精怪不同。明明不堪一击,甚至伤势未愈,偏只坐在那里,就自带一股韧性。
边竹俯身,伸手撩起荡在岸边的湛蓝海水,顺口问:“你们族中之事,最近如何了?”
18、
边竹大致知晓鲛人族的现状,族长虽说命数将至,但目前情况尚算稳定,约莫还有一段日子。喻白无心接任族长之位,近来也不用同他那位旧日好友争了,顺水推舟将族中另一位朋友引荐给族长。
当初边竹说出他那位点头之交的名,喻白不以为然,一阵后再来见边竹,眼中却杀意隐现。
“你对我们鲛人族的了解,倒比我想象中更深。”喻白说。
边竹谨慎在他身侧落座,偏头:“看来璞玉是入了你和族长的眼了。”
“我更想听听你对她了解多少,这些了解又从何而来。”
“只有上次那些,你想听更多也没有了。我认识璞玉是在那回的危急险境中,既已说过,就不重复了。”边竹坦然,“你不用这样戒备,天道在上,我敢发誓,如果我有一丝对你们鲛人族不利的心思,天打雷劈。”
喻白与他对视,杀气未褪:“原来你不仅七窍玲珑,还独具慧眼。”
“不是我独具慧眼。”边竹诚实说,“是你太强,璞玉在鲛人族中实力顶多算中上,你一个顶尖的,看不到她很正常。族长亦是同理,有你珠玉在前,她自然看不见其它。”
喻白讥诮:“看来弱小倒也有好处。”
边竹不以为意,冁然一笑:“有没有好处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来璞玉有能力也有野心,只是实力上比你逊色得多。可话说回来,要是为整个族群着想,族长之位,有头脑远比有实力更重要吧?”
19、
喻白看他指间淌下的海水,那纤长清瘦的五指微张,苍白,唯有指头尖尖透出一点红,沾了水而显得莹润。
喻白:“还好。”
边竹眉眼弯弯:“多得有我吧?我就说,我很好用的。”
喻白矜傲不答,又瞧他一会儿,懒懒说:“有时我真觉得奇怪,像你这样自恃聪明的,怎会和那种既弱又胆小的小妖来往。”
这是又说回了李花精身上。
“我是自知聪明。”边竹纠正,低头对着温柔的海面想了想,莞尔,“约莫因为真心朋友和利益朋友不同,是不会计较这些的——就像你和寻色?”
“寻色不弱。”喻白想到什么,哂笑,“胆子也不小,他胆大得都快够包天了。”
边竹注视他,走神一瞬。等喻白回视,他歪头,忽然没头没尾问:“据说鲛人落泪成珠,你会为朋友掉泪吗?”
喻白早习惯他跳脱的思维:“你想说什么?”
边竹语调轻快:“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掉小珍珠吗?”
喻白挑眉,不觉冒犯,更冒犯的言行边竹都不止一次有过。既然他默许了,就只拿这样的玩笑话当闲谈消遣。
喻白回敬:“我何时认你是朋友了?”
边竹叹气:“也是,我奢望的,从来都不是当你朋友。”
他垂眸,一倾身坠入水中,溅起不小波浪。喻白知道他不会有事,没管,眼前只浮动着他那一垂眼,无端从那神情中品出几分难言的落寞。
边竹浮出水面,已经来到他身边,乌发湿漉漉,贴在苍白透红的颊边颈间,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喻白。”
“怎么?”
边竹勾住一缕他漂浮在海面上的灰蓝卷发,将发梢握在手心,心里踏实了,游得更近:“我是没拿你当朋友。”
他凝视那双深邃的眸,侧过头,吻在喻白冰凉柔软的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