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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布衣单剑朝天子(五)

众多的太监宫女们像变戏法一样从废园的各方涌了进来,各式菜餚果盘汽锅流水价地送入阁中皇帝陛下与范閒二人,就在楼下语笑晏然地吃着饭,聊着天。而那个女人,那个横亘在庆国历史中,横亘在皇帝与范閒之间的那个女人,则是安静地在二楼房间里那张画纸上,安静地看着一切。

本应是一场杀伐开端,却变做了父子间最后的晚餐。范閒清楚这一点,接受这一点,两个人的战争,一个人总是打不起来的,既然已经煎熬了这么久,他才做出了如此勇敢甚至狠厉的决断,再多出一夜来又有什么差别?更关键的是,正如先前皇帝陛下轻易破其势而走时所说的那句话,既然这是两个人之间的战争,那么总要留些时间,让皇帝做到那些他已经默允范閒的。

一夜的时间够不够?

「陛下,若若姑娘前来向陛下辞行。」姚太监站在小桌下侧,低着脑袋,恭敬无比说道。

「让她进来吧。」皇帝微微一笑,看了范閒一眼,意思是说朕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一阵微寒的风捲着雪花进入楼中,一位冰雪般模样的女子随风而入,步伐稳定,面色平静不变。在陛下的身前浅浅一福,正是范若若。

向皇帝陛下辞行之后。这位已经被软禁在宫中数月的姑娘家,缓缓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渐渐地眼眸里生出了淡淡湿意。

范閒站起身来。微笑摇了摇头,说道:「不许哭。」

于是范若若没有泣,坚强地咬了咬下嘴唇,勉强笑着说道:「哥哥,许久不见了。」

是许久不见了,自从范閒再赴东夷,他们兄妹二人便没有再见过面。范閒回京后只看见那一场初秋的雨。范若若其时已经被软禁深宫,做为牵制他的人质。

范閒走上前去,轻轻地揽着妹妹有些瘦削地肩膀,抱了抱,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今后自己乖一些,多孝敬父亲母亲。」说这句话地时候,范閒总觉得时光在倒转,眼前这个冰雪般的女子,似乎还是很多年前澹州港里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黄毛小丫头。

范若若嗯了一声。然后退了出去,她知道为什么陛下今天会放自己入宫,一定是兄长与陛下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她此生最是信服兄长的教诲与安排,根本生不出任何质疑之心。她只是平静而沉默地接受这一切。

小楼里重复安静。然而并未安静太久,姚太监面色有些尴尬地禀道:「三殿下来了。就在楼外,奴才拦不住他。」

皇帝和范閒同时一怔,似乎没有想到三皇子居然在这个时刻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更没有想到漱芳宫居然会没有拦住这个少年。

三皇子走入楼中,对着皇帝行了一礼,又对范閒行了一礼,闷着声音说道:「见过父皇,见过先生……」

很妙地是,三皇子说完这句后转身就走,竟是毫不在意任何礼数规矩,空留下陷入沉默的皇帝与范閒二人。这二人自然将老三先前的表情瞧的清清楚楚,都看见了老三这孩子的眼圈已经红了,想来在楼外已经先哭过一场。

皇帝看着空无一人的地面,沉默片刻后,忽然表情十分复杂地笑了起来,有一丝淡淡的失落,更有一丝怎样也无法掩饰地欣赏。今日李承平来此小楼,自然是为了送行,自然是替范閒送行,这种情份,这种胆魄,很是符合皇帝地性情。

「不错吧?」范閒问道。

「你教的不错,这也是朕向来最欣赏你的一点,也未曾见过你待他们如何好,但不论是朝中的大臣,还是你的部属,甚至是朕的几个儿子,似乎都愿意站到你的那一边。」皇帝说道。

范閒沉默片刻后应道:「那大概是我从来都很平等对待他们的缘故。」

姚太监第三次走入小楼,平静说道:「宫外有人送来了小范大人需要的书稿和……一把剑。」

剑是大魏天子剑,安静地放在了范閒面前地桌上,书稿是今日监察院旧部书写而成的贺派罪状,以供陛下日后宣旨所用。

姚太监站在皇帝的身前,安静的陈述了一番今日宫外的动静,内廷在京都里地眼线自然不少,而今天京都里地风波所引出的骚乱,根本不需要特意打听,便能知晓。

都察院地御史们此时正跪在宫外的雪地里,哭嚎不止,要求陛下严惩范閒这个十恶不赦的凶徒。范閒不是杀人狂魔,今天京都里消亡的生命都是贺派的中坚力量,至于那些只是迂腐的御史大夫,却还活的好好的。

除了这些御史大夫之外,京都里各部各寺的文官也开始暗底下沟通,准备向宫里施加压力,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朝堂系统被今天发生的屠杀震住了心魄,感到了无穷无尽的恐惧,所以他们必须站出来。

范閒从门下中书进入了皇宫,众多朝廷大臣们便在皇城之外等着,他们要等着皇帝陛下的旨意,然而一日已过,时已入夜,皇宫里依然一片安静,大臣们开始愤怒和害怕起来,难道范閒做了如此多令人髮指的血腥事,陛下还想着父子之义,而不加惩处?

正因为皇宫的平静与大臣们的担心,所以御史大夫们才会再次在皇城之外叩首。

风雨欲来,压力极大。山欲倾覆,湖欲生涛。

姚太监的禀报没有让小楼里的气氛产生丝毫变化。无论是皇帝还是范閒,都不会将朝臣的压力放在眼中,更何况今夜之后,这一对父子总有一位会对这个天下做出某种交待。

皇帝笑了笑。端起一杯酒缓缓饮了,说了一个两个一直没有触及的话题:「你若死了,留下的话还能管住手底下地那批疯子吗?若不能,朕为何要答允放他们一条活路?」

「因为您必须赌我的话能管住他们,不然天下乱起来,总不是您想看到地场面。」

皇帝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酒杯,双眼微瞇说道:「那你难道不担心。朕若杀了你。却不做那些应允你的事情?」

范閒微微低头,沉默片刻后平静说道:「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驷马……不是一匹马。」皇帝笑了笑,说道:「是四匹马。这个古怪的词儿当年你母亲说过,所以我记得,只是没想到,你也知道。」

皇帝接着叹息道:「今日之天下,若朕面对地不是你,而是你母亲……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给她公平一战的资格。」

范閒讽刺道:「当年您确实没有给她任何公平可言。」

皇帝摇了摇头。冷漠说道:「不给她这种资格,是因为朕知道,她绝对不会用这天下来威胁朕,因为以天下为筹码,便是将这天下万民投诸赌场之上。而她舍不得……朕却舍得。」

「我舍得拿天下万民的生死来威胁您。」范閒平静应道:「这本来就是先前说过的差别。」

皇帝又摇了摇头。说道:「所以朕还是不明白,你既然爱这个国度。惜天下万民,又怎能以此来要胁朕。」

「因为我首先得从身边的人先爱起,另外就是,我本来就是个无耻且怕死的人,真若逼到了绝路上,当然,这绝路不仅仅是指我……我不介意拖着整个天下以及陛下您的雄心壮志给我陪葬。」范閒低头说道:「其实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总是不回来,所以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来拚命了。」

拚命这两个字说地何等样凄楚无奈,然而皇帝陛下地眼眸却渐渐亮了起来,因为他清楚范閒等的是谁。在皇帝看来,如今的天下,也只有那个人能够威胁到自己的生命与统治,从很多年前太平别院的血案之后,他就一直隐隐警惧着那个人的存在,甚至不惜将神庙最后派出来的那位使者送到了范府旁边的巷子中。

然而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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