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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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身不能动,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体内若有无数万把锋利地小刀,正在不停地切割着我的腑臟,我的骨肉。」皇帝的眼神空蒙,冷漠说道:「那种痛苦,那种绝望,那种孤独,那种黑暗,不是你能想像的。朕心志一向强大,然而在那时,却也忍不住生起了自尽地念头……然而朕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想死……居然都死不成。」
皇帝地唇角微翘,自嘲地笑了起来,「这是何其可悲和凄惨的下场。」他淡淡看了陈萍萍一眼,「当日若不是你不惜一切代价地救我,或许我当时便死了。」
陈萍萍沉默不语,不讥讽,不应声。
皇帝的鼻翼微微抽动,冷漠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而上天未曾弃朕,在这样的痛苦煎熬数月之后,朕终于醒了过来,而且不止醒了,朕还终于突破了霸道功诀那道关口。」
皇帝的声音微微颤抖,已经数十年过去了,他想到那可怕的,非人类所能承担其折磨的关口,坚强的心依然止不住摇晃了一下。
他低下头来,微嘲地看着陈萍萍说道:「她传我这个要命的功诀,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朕问过她,怎样能够突破关口,她说她不知道。」皇帝忽然哈哈笑了起来,眼帘微瞇,从缝隙里透出寒意,「她不知道!她造就了苦荷,造就了四顾剑,造就了朕,她居然说……她不知道!」
「她想拿着朕这个要害,要朕一生一世都听她的,应允她的。」皇帝的唇角怪异地翘了起来,嘲讽说道:「但……朕怎是这样的人,朕过了这生死大关,也将这世间的一切看的淡了,也终于明白你们眼中这个光辉夺目的女子,其实也有她最残忍地那个部分。既然天不弃朕。朕如何肯自弃?」
听完了庆帝的这番话,陈萍萍微微地笑了起来。叹了一口气之后,又将那微敛地笑容继续展露到了尽处,摇着头哑声笑道:「多疑啊多疑……陛下你这一生,大概从来就没有办法摆脱这一点了。」
陈萍萍的笑声很沧桑。很悲哀,他静静地看着皇帝说道:「借口永远只是借口,或许陛下你当年是这样想的,然而范閒如今也练了。如果不是有海棠帮他,只怕他也会落到那个地狱一般的关口之中。」
「天一道地心法,她的手上本来就有。」皇帝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可那有可能永远停留在九品的境界之中。」陈萍萍微嘲说道:「你甘心吗?」
不等皇帝回答,他轻轻地摆了摆手,叹息说道:「过去的事情,再去提也没有什么必要了,你既然连她都能疑,自然能疑天下所有人,只是……这种疑也未免显得太可笑了些。」
既然可笑,当然要笑。所以陈萍萍笑了,在黑色地轮椅上笑的前仰后合,浑浊的眼泪都快要从他苍老的眼缝里挤了出来。
「朕只是要让你这条老狗死之前知道。你所记得的,只是一个虚无缥渺的幻像罢了。」皇帝睁开了双眼,从回忆中摆脱出来,冷酷地看着陈萍萍说道:「你是朕的狗,却要替她来问朕。朕要你知道。你所忠诚守护的那个女主子,也不是一个纤尘不染的仙子。」
陈萍萍住了笑容。双肩微微下沉,沉默片刻后应道:「老奴不是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圣人,也没资格做圣人。先前指摘陛下,不是为这天下苍生,也不是心头对这苍生有何垂怜,只是这是她地遗愿……是的,陛下,今天相见,为的不是天下苍生,只是私怨罢了。」
他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皇帝:「你杀了她,我便要替她报仇。此乃私仇,不是什么狗屁大义,这只是件很简单地事情,不需要承载什么别的意义。我根本不在乎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是谪落凡尘的仙子,还是一个内里别有机谋的小魔女,那有什么关係?」
「她叫叶轻眉,这就足够了。」陈萍萍看着皇帝缓缓说道。
皇帝望着轮椅上地老战友,许久许久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然而这抹笑却代表了更深一层地意思,在他的眼中,这条老黑狗已经死了。
「这是一种很畸形荒乱地情绪。」皇帝冷漠说道:「监察一国之君,一个阉人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原来很多年前你就已经疯了。」
「当然,朕必须承认,朕被你蒙蔽了很多年……监察院在你这条老狗的手里,确实有些棘手。整个监察院到了今日,只知有陈萍萍,却不知有朕这个皇帝。这是朕对你的纵容所至,却也是你的能耐。只是朕不明白,你凭什么向朕举起復仇的刀,你又有什么能力?」
皇帝带着淡淡不屑看着陈萍萍,自身边取起那杯许久未曾饮的冷茶,缓缓啜了一口。
陈萍萍也自轮椅扶手的前端取起那杯犹有余温的茶水,润了润自己枯干的双唇,片刻后轻声应道:「想必言冰云此时已经在替陛下整肃监察院了。」
皇帝的眼光看着茶杯里的澄黄茶水,微微一凝,然后回復自然。
「我既然单身回京,自然是不愿意整个庆国因为老奴的復仇而陷入动盪之中。」陈萍萍说道:「所以言冰云那里,我并不会理会。」
「慨然来赴死,就是为了骂朕几句?」皇帝的唇角泛起一丝颇可捉摸的笑容。
「陛下瞭解我,所以才会陪注定要死的我说这么久的閒话。」陈萍萍微笑说道:「因为你也不知道我最后的后手是什么,所以你必须陪我说下去,直到我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此时话已经说完了,朕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底牌还没有掀开。」皇帝温和一笑,此时他早已经从先前的心神摇荡与往事带来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回復到了平静而强大的帝王模样。
陈萍萍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皇帝陛下。忽然开口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二十年里,我已经做了这么多事。难道陛下你现在还不瞭解?」
皇帝的手指头缓缓地转头着青瓷茶杯,目光却缓缓地落在了地上,黑色轮椅脚边地地上平静地躺着几份宗卷,上面记载的都是陈萍萍这些年里。是如何一步一步将皇帝身边所有地亲人都驱赶到了他的对立面中。
「回春堂的火是院里放的,那名太医是老奴派人杀地,那名国亲也是如此下场。至于太子殿下用的药,是费介亲手配的。当然,费介如今早已经离开了这片大陆,陛下就算要治他死罪,想必也是没有办法。」陈萍萍冷漠而无情地看着皇帝,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长公主与太子私通一事,是我在一旁冷眼旁观,稍加帮助,然而想尽一切办法,让陛下您知道的。」
皇帝转动茶杯地手指头停了下来。
「那夜下着雷雨。陛下在广信宫里应该有所失态,虽然老奴没有亲眼见到,但只要想到这一点。老奴便感老怀安慰。」陈萍萍满脸的皱纹都化开了,显得极为安慰,「陛下,长公主与太子私通,您为何如此愤怒?是不是您一直觉得这个胞妹应该是属于你的?然而碍你心中自我折磨的明君念头。你只有一直压抑着?」
「谁知道太子却做了。」陈萍萍低沉尖声笑了起来。「你不能做,无法做的事情。却被太子做了,你如何能不愤怒?他们如何能够不死?」
「太子死了,长公主死了,皇后死了,太后死了,老二也死了。」陈萍萍刻厉的目光盯着皇帝,「你身边所有的亲人都等若是死在你的手下,你是天底下最自私最狠毒的君主,我便要让你的亲人因为你地自私死去。」
皇帝捏着茶杯的手指头微微颤动,轻轻地击打着杯声,发出脆脆的清音。
陈萍萍地声音比这个声音更脆,更冷,更冽:「老奴没有什么底牌,老奴只是要回宫来告诉您一声。您当年如此冷酷地让她孤独地死去,我便可以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