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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第六卷 殿前欢

离京都极远的江南境内,春意已笼西湖柳,西湖边上彭氏庄园里的春色更浓,沿宅后一溜的青树快意地伸展着腰肢,贪婪地吸吮着空气里的湿意与一日暖过一日的阳光。

然而这庄园的主人却并不如何快意,更没有伸懒腰的閒趣,他苦着脸,将最近这些天京都发来的院报邸报,甚至是宫廷办的那个花边报纸都看了一遍,依然没有放鬆起来。

最末了,他小声与史阐立交流了一下抱月楼渠道过来的消息,终于确认了事情的发展轨迹,正如这些情报中说的一样。

长公主被幽禁在西城别院,太子殿下身负圣命,前往千里之外的南诏国观礼。

这便是目前看来,事件最直接的两个结果,所以这位庄园的年轻主人忍不住叹气,忍不住连连摇头。

史阐立好奇地看着他,问道:「先生,虽然不知道陛下因何动怒,但经此一事,长公主殿下再也无法在朝中在江南对您不利,岂不是天大的好事?您为何还是如此郁郁不乐?」

范閒斜乜着眼睛看着他,半晌后将话语嚥了回去,有些百无聊赖地挥挥手,说道:「再说吧,你还是赶紧回苏州把抱月楼看着。」

史阐立满头雾水地离开,深知此事内情的王启年闪身进来,他安静地站在范閒的身后,注视着大人再次审看京都传来的所有情报,没有发出一言一语。

因为他清楚范閒因何烦恼。

「我辛辛苦苦做了这样一个局,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范閒有些无奈说道:「这次冒的险够大了,结果……那妇人还是活了下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王启年在一旁看了他一眼。心想……长公主毕竟是大人的岳母,这话不免有些冷血。

能够横亘在长公主与皇帝中间,把范閒用了无数气力引爆地那颗炸弹压下去的,当然只有那位久在深宫的老人家,可是范閒依然对于这件事情的过程有许多不解和怀疑。

「妇人之仁。」

他皱着眉头说道。

这句话不仅仅是批评皇帝最后收手,也代表了他某一方面的怀疑,长公主为什么连一点儿像样的反击都没有使出来,便被皇帝老子如此轻而易举的收拾掉?就算他知晓宫外的动作都是由陈院长大人亲自布置,可是以他对自己丈母娘的瞭解……她这般安静地束手就擒,实在是与那个疯名不合。

「我和你说过。长公主是喜欢陛下的。」范閒扁着嘴说道:「只是没想到居然会痴迷到这种地步,陛下没有真正动手。起杀心之前,她居然都不会主动反抗……这是什么世道?」

他身旁王启年地脸色很古怪。也由不得他不古怪,身为庆国的臣子,就算再如何嚣张有叛心,也没有谁敢在自家院子里,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地话。

偏生范閒就说了,还当着他的面说了,逼着他听进了耳朵里。而且很明显。这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题。

王启年很难过地咳了两声,他明白自己这辈子地生死富贵早已和小范大人紧紧地联繫在了一起。小范大人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背叛他,所以才会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地说话。

本来这次揭露皇族丑闻,逼陛下动手的计划。就是范閒与王启年两个人做的。兹事体大,启年小组的其他成员根本没有得到一丝风声,至于言冰云,更是被完全蒙在鼓里。

好在江南离京都远,范閒与王启年布置的先手在两个月后才迸发,就算是神仙,大概也猜不到这件事情和他们二人有关。

除非洪竹忽然有了自杀和杀友的勇气。

「院报里有几处值得注意。」虽然做的是不臣之事,王启年还是不能习惯大谈不臣之语,有些痛苦地指着院报上几个地方,强行转了话题,提醒道:「回春堂地纵火案、宗亲坠马,太医横死……这三件事情有蹊跷。」

「噢?」范閒回头看了他一眼,院报上面并没有将这三件事情联繫起来,宫里也不会允许任何有心人看出里面地瓜葛,问题是他二人对这三个地方太清楚了,当然知道这些事情的根源是什么,「难道你不认为是长公主太子杀人灭口?」

「那只是药,药根本算不得什么证据。」王启年额上皱纹极深,「长公主殿下与太子殿下又不是笨人,凭什么在宫中调查地时候,做出这些糊涂事来。」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我们留着这些活口,就是准备让陛下去审。」范閒若有所思,「可明显陛下没有审,他怎么就能断定那件事情?」

「还有。」他指着纸张,认真说道:「宫里没查到,长公主应该不会自承其污……这三椿案子,究竟是谁做的?」

范閒地眉头皱了起来,此时事后反思,这三处活着确实不如死了好,自己当初的设想,在这个环节中,确实有些问题……而现在他思考的是,谁帮着把这局做成了地地道道的死局,让陛下审无可审,只有凭着自己的猜疑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还在京都的时候,他和王启年二人便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个势力似乎正在做与自己差不多的事情,只是当时他们怕打草惊蛇,一直不敢细查。

「应该不是别人了。」王启年叹了一口气。

范閒也叹了口气,摇头说道:「除了咱们那位,也没别人了。」

……

……

「太子殿下去了南诏……」书房里没有平静太久,范閒说出了盘桓在他心头的问题,「依时间推断,这时候应该已经过了颖州,继续往南了,你说陛下这个安排是为什么?朝廷里的臣子肯定还在猜测,还弄不明白。长公主的事情为什么会牵扯到太子,但你我肯定清楚,陛下绝对不会容忍一个让皇族蒙羞的儿子,继承大位。往南诏观礼……承干还能回来吗?」

王启年沉默着,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范閒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我二人不知道做了多少株连九族地事情,议论一下何妨。」

王启年苦笑,知道大人再次提醒自己,用心何其无耻,摇头说道:「我看这一路应该没什么事儿。陛下就算已经有了废储的意思,也不可能选在这时候抛出来。」

「有道理。」范閒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和我的想法一样,咱们这位陛下。要的就是英明神武的劲儿,青史留名的范儿,千方百计想的就是把这件事情压下去,绝对不愿意落人话柄。此趟太子赴南诏,一则是将他流出京都,慢慢谋划废储一事,二则……」

他皱起了眉头。忽然想到南诏那处毒雾瀰漫。七八年前燕小乙率兵南讨时,士兵们的伤亡基本上都是因为这个祸害。

「瘴气侵体。太子渐渐体弱……」王启年说出这句话,才猛然惊醒,自己说话的胆子果然越来越大了。

范閒苦笑接道:「如果真是你我这般想的。陛下……果然厉害。」

他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只不过王启年没有注意到。

「很遗憾,未竞全功。」范閒叹息道:「你说长公主怎么就没死呢?」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赤裸裸地惋惜,王启年觉得有些古怪,长公主已然失势,大人毕竟是对方地女婿,不论是从人伦亲道上讲,他都不应该如此说才是。

王启年不清楚,范閒自入京都后,下意识里便很忌惮长公主,因为对付旁的人,可以用阴谋用权术较量,可是对付一个世人传颂其疯地权贵人物,范閒很难猜到对方会做出何样疯狂的反应。

这种不确定性,使范閒很头痛。

尤其是此次京都宫闱之变,范閒始终难以相信这样的结局——长公主身处死地,为何她那些力量没有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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