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前就运足真气倾听过,四周应该没有什么人偷听,比较安全,说话比较方便,他害怕洪竹太过心惊于那件事情,所以一开口,先是说了几句顽笑话。
他坐在炕脚边,屋内的不可能从这个角度把他的影子映射到外面去。
洪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爷,知道您今天留在前城,便猜到了,只是……这里也不安全,还是赶紧走吧。」
范閒点点头,看了他两眼,低声问道:「确认?」
洪竹的脸色马上变了,嘴唇抖了半天,有些害怕地又看了一眼四周,半晌后点了点头。
「这事儿闷在心里,谁也不能说。」范閒虽说知道洪竹不至于蠢成那样,却依然担心地提醒了一句,皱着眉头说道:「哪怕捂烂了,也别多嘴……睡觉的时候,身边最好别有人……那个秀儿也不行。」
洪竹打了个冷噤,心想,这也太绝了吧,说梦话这种事儿谁能控制得住。
其实范閒此时也有些恼火,如何将这个烫手的芋头变成打人的石头,中间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今天晚上夜访洪竹,主要是要当面确认此事,后续的安排,却是不能马上就胡乱做出。
他沉默少许后,低声说道:「不管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有一点你要记住,首先要把你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不能让任何人查觉你和这件事情有关。」
「这是第一条件。」范閒认真说道:「但凡有一丝可能性牵涉到你,那便不动。」
洪竹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心里早就清楚,自己把这消息卖给小范大人,小范大人肯定要利用这个消息,而自己肯定会成为对方行动里重要的一环——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把自己这条小命交给了范閒,族里数十条人命的恩情,拼了自己这条命还了,也算不得什么——他此时听着范閒对自己安全的在意,心中愈发感动。
屋内的烛火摇晃了一下,光影有些迷离。
范閒将洪竹招至身边,贴在他的耳朵上轻声说了几句什么。洪竹越听眼睛越亮,然而那抹亮色里依然有着掩不住的畏惧与惊恐,只是这种畏惧与惊恐,并不能敌得过那将来的回报。
如同朝中的大臣一样,宫里的太监们也自然要在暗底里压庄家,尤其是像洪竹这种已经爬到了某种阶层的大太监。
从一年前开始,因为范閒暗中的动作,洪竹已经别无选择的压在了他的身上,压在了漱芳宫中。
「你我现在联繫不便,总要寻个法子。」范閒交代完了一些事情,皱眉说道:「可又不能经过中人,还有些细节,我得回去好生琢磨,在我回江南之前,我们必须再见一面,正月里,你有哪天可以出宫?」
「二十二。」洪竹嚥了一口口水,低头说道:「娘娘不喜欢去年秋江南进贡的那种绣色,请旨从东夷城订了一批,这是个挣油水的买卖,娘娘赏了给我,我那天可以出去。」
范閒点点头,确认了下次接头的时间,心里却闪过了一个念头,发现皇后对于洪竹这个太监还真是宠爱——他看着洪竹额头上的那粒痘子,下意识往他的裆下看了一眼,旋即自嘲地无声笑了起来,在这阴沉沉的宫里看多了阴秽事,什么事儿都忍不住想往下三路去想。
不过这不可能,净身入宫的检查太严格,在庆国的土地上,不可能出现韦小宝那种故事。
范閒不敢在洪竹院里多呆,最后又小心地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等他离开后很久,洪竹才省过神来,看着空无一人的炕角,看着房内的,心里迷糊着,这房门院门都没开,小范大人是怎么走了的呢?
「嘿,还真是神了。」
洪竹一拍大腿,暗自讚叹。这些天来一直压在他心头的那块大石,不知为何,在范閒到来后,突然变得轻了许多,也许是他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了另一个人,分去了一半,也许是他觉着像小范大人这种神仙般的人物,一定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
他对范閒的信心很足,觉得自己今天终于可以睡了个好觉了,满脸轻鬆地吹熄了,脱了衣裳,钻进了厚厚的被子,虽然被子里少了秀儿那具青春美好的胴体,小洪公公依然感觉十分安乐。
……
……
然而范閒对洪竹的信心却并不是十分充分。
对于控制洪竹的手段有三,他一方面是帮他家族復仇,另一方面给他胶州的兄长无数好处,而真正用来羁绊洪竹的,还是一个情字。这世上人与人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可以用金钱收买,有的人在美女面前没有丝毫抵抗能力,而范閒确认,洪竹是一个很特殊的小太监,颇有笃诚之风,任侠之气,不然也不会因为报恩而甘愿成为自己手中的钉子,也不可能偶尔讨好了洪老太监……
可是,人的性格品性总是会随着他身处的环境而改变,如今洪竹早已不是那个在山野里逃命的苦孩子,也不再是宫中任人欺负的小太监,他是东宫的首领太监,又深得皇后宠信,陛下喜爱,宫中太监宫女们的讨好——居移体,养移气,虚荣可销骨,利慾能熏心,谁知道日后他会不会禁受不住利益的诱惑,悄无声息地倒向另一边。
没有人知道洪竹是他的人,所以别的派系接纳起他来,会十分容易容易。如果是玩无间,范閒当然高兴于这种状态,可如果洪竹真的如何,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好在有了这样一个秘密。范閒很感谢这个秘密,不论以后能不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至少这个共同的秘密,可以让洪竹再也无法离开自己,至少在长公主和太子垮台之前。
回到了皇城前角的居所,一片黑暗中,范閒小心翼翼地确认了自己离开时设的小机关没有被人破坏,看来没有人在这短短的时辰来打扰自己,伸出手指勾去那根黑髮,入内在那两名甜甜睡着的太监鼻端抹了些什么。,,然后坐到了床上,从怀里取出路上顺手摸的一瓶御酒,往床边洒了少许,坐着发了会儿愣,便倒头睡去。
坐在马车上,范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厚厚的朱红宫墙,下意识里想离这座皇宫越远越好。他入宫的次数太多了,但每一次入宫,都像第一次入宫拜访诸位娘娘时一般,能感觉到那股凉嗖嗖的味道。
无关天气,只是凉……薄凉。
他很讨厌皇宫里的这个味道,所以他很讨厌一直呆在皇宫里,他很同情那位一直被关在皇宫里的皇帝老子,同理,他确实不愿意当皇帝,这不是矫情,而是实在话。
前世某个论坛上的帖子曾经叙述过皇帝这种职业的非人痛苦,所以范閒想保有自己的自主择业权,这大概就是他和陈萍萍之间最大的矛盾衝突吧。
腰缠十万贯,骑马下江南,背负天子剑,遥控世间权,这种日子或许不错。
四大宗师里,其实就属叶流云的生活最憩意,只是他还需要君山会的银子和无微不致的服务。
可范閒不需要。
沉浸在美好的想像之中,范閒偏头看了一眼妻子,爱怜地轻轻抚摸着她头上的髮丝,说道:「再过几年就天下太青了。」
「几年?」婉儿牵动着自己的唇角,牵强一笑说道:「希望如此。」
「你和母亲谈的怎么样了?」林婉儿眼睛望着车窗外的京都街景,忽然间问了这句话。
范閒微微一怔,温和说道:「小聊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你昨儿看着乏的厉害,那么早便睡了,我也不好多呆。」
「我是装睡。」林婉儿平静说道:「如果我不睡,你们两个人之间也不方便说什么。」
范閒沉默许久,他这才明白,妻子是给自己与母亲一个谈判的机会,一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