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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少年,已是不忍,缓缓将头移开,淡淡道:「或许范公子此诗也是抄的。」

「抄的谁的?莫非我作首诗,便是抄的?莫非庄先生门生满天下,诗文四海知,便有资格认定晚生抄袭?」

看庄墨韩手指轻轻叩响桌上那幅卷轴,范閒冷笑道:「庄大家,这种伎俩糊弄孩子还可以,你说我是抄的令师之诗,我倒奇怪,为何我还没有写之前,这诗便从来没有现于人世?」

庄墨韩似乎不想与他多做口舌之争,倒是范閒轻声细语说道:「先生说到,晚生头未白,故不能言鬓霜,身体无悉,故不能百年多病……然而先生不知,晚生平生最喜胡闹事,拟把今生再从头,你不知我之过往,便冤我害我,何其无趣。」

不知道是真的喝多了,还是难得有机会发洩一下郁积了许久的郁闷,范閒那张清逸脱尘的脸上陡然间多出几分癫狂神色。

「诗乃心声。」庄墨韩望着他温和说道:「范小友并无此过往,又如何能写出这首诗来?」

「诗乃文道。」范閒望着他冷冷说道:「这诗词之道,总是讲究天才的,或许我的诗是强说愁,但谁说没有经历过的事,就不能化作自己的诗意?」

他这话极其狂妄,竟是将自己比作了天才,所以借此证明先前庄墨韩的诗信论推断,全部不存在!

听到此处,庄墨韩的双眉微微一皱,苦笑说道:「难道范公子竟能随时随地写出与自己遭逢全然无关的妙辞?」这位大家自是不信,就算是诗中天才,也断没有如此本领。

见对方落入自己算中,范閒微微一笑,毫无礼数地从对方桌上取过酒壶饮了一口,静静地望着他,眼中的醉意却渐趋浓烈,忽然将青袖一挥。连喝三声:

「纸来!」

「墨来!」

「人来!」

醉人三声喝,殿中众人不解何意,只有皇帝陛下依然冷静地吩咐宫女按照范閒的吩咐,一会儿功夫就准备好了这些。殿前空出一大片空场子,只有一几一砚一人,孤独而骄傲地站立在正中。

范閒有些站不稳了,勉强对陛下一礼道:「借陛下执笔太监一用。」

皇帝虽不解何意,但仍然微微沉颌允了。一名执笔太监走到桌旁坐下,铺好白纸,研好笔墨。不料范閒强忍酒意,摇头说道:「一个不够。」

「范閒,你在胡闹什么?」离他颇近的太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但皇帝依然是满脸平静允了他的请求。眼光里却渐渐透出笑意来,似乎猜到了马上要发生什么事情。

范閒微笑看了庄墨韩一眼,眼中醉意更胜,对身边正执笔以待的三名太监说道。「我念,你们写,若写的慢了,没有抄下。我可不会写第二遍。」

这三名太监无来由地紧张起来。很多人都在猜测范閒准备做什么,他如何能够让世人在庄墨韩与他之间,相信自己才是真正的一代诗家。此时入夜不久。夏末夜风并不如何清凉。但场间的气氛却有些类似于战场之上鼓声渐起。

……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毫无征兆,毫无酝酿,范閒脱口而出一段,儘是白居易所作,不一会儿功夫,便有了十几首。他站在书几之旁,眼神望着宫殿外的夜色,不停吟诵着自己这奇怪大脑里能记住的所有名诗,几名太监挥笔疾书,却都险些跟不上他的速度。

众人默然,细品。

面对着源源不绝的阴谋与算计,强大的压力之下,他此时终于爆发了出来,癫狂之下,只顾着将脑中所记之诗朗朗诵出,既不在乎太监记住了没有,也不在乎旁人听明白了没有。那些咀之生香的前世文字,经由他的薄薄双唇,在这庆国的宫殿里不断迴响着。

庄墨韩的眼神渐渐起了一些很奇妙的变化。

而一开始只是纯粹看热闹的诸位臣子,此时终于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了起来,这些诗他们一首也没有听过,但确确实实是极妙的句子,难道……都是范公子所作?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是白乐天在饮酒。

「君不见……」接下来轮到太白饮酒。

「对影成三人……」这是太白依然在饮酒。

「但使主人能醉客……」还还是太白在饮酒。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这是太白酒己经喝多了。

……

殿中的人们再也顾得君前失仪之罪,渐渐围坐在了范閒的身边,听着他口中诵出的一首首诗,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无法置信。一诗如何,大家都是有耳朵的,世上奇才颇多,但溯古以降,也断然不会有像今天这般的景象。

见过写诗的,没见过这么写诗的!作诗,绝对不是在菜场里搬大菜——但无数首从未断绝过的诗句从范閒的嘴里喷涌而出,就像是不需要思虑一般,和搬大白菜有什么区别!

虽然这些诗里某些用句奇怪,那是因为众臣不曾知道那个世界里的典故,但众臣依然骇然惊恐,这些诗……首首都是佳品啊!

范閒依然没有停止。众臣此时望向范閒的目光便开始变得怪异起来,觉得面前这个清逸脱尘的年轻人,不再是凡间一属,而是天人下世。惊恐之余,早有清醒的文渊阁学士替下腕力不支的三名太监,开始埋头奋笔抄写这些出口即逝的诗句,小范大人先前说过,他只会说一遍。

范閒并不知道自己身边的景象,他依然闭着双眼,脑筋转得极快,一面是在回忆这些诗句,一面却是在想着待会儿的行动,如果让众臣知道他此时锋有余暇去想别的事情。只怕会更加骇异。

他觉着嘴有些渴了,于是将手伸到旁边的空中,早有识趣的太学师正拿过酒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手里。生怕打扰了他此时的情绪。

从诗经中的君子好逑,到龚自珍的万马齐喑,唐时明月光,宋时春江木,杜甫盖草房,苏东坡煮黄州鱼,杜牧嫖妓,梅三变也嫖妓,元稹曾经沧海包二奶。李易安锦瑟无端思华年,欧阳修爱煞外甥女(此为冤案悬案)。

范閒闭目,饮一口酒,「作」一首诗,三壶酒尽,三百诗出!

阔大的宫殿之中,似乎有无数的光影正在飞舞。渐渐凝成只有闭着眼晴的他才能看清楚的画面,那是前世的诗家,前世的老帅哥小帅哥,在竹下轻歌,在床上袒腹,在亭中大道此风快然,在河畔黯然垂泪。

这是都世的所有,范閒前世的所有,以这种突兀的方式,陡然降临在庆国的世界,击打在众人的心上。范閒在前世无数干古风流人物的帮助下,在与庄墨韩战斗。

他猛然睁开双眼,冷冷看着庄墨韩,却像是看着更远处的某个世界。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谁能比李白更洒脱?

「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谁能比苏拭更豪迈?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谁能比李清照更婉约?

千古风流,岂能以一人之力敌之?

……

当的一声脆响,庄墨韩颤抖的手终于无法再握住酒杯,酒杯摔在青石地上,化作无数碎片。

安静,一片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范閒终于停止了这次疯狂的表演,但是庆国皇宫大殿里的人们却还一时无法从这种情绪里摆脱出来、已经换了几轮的学士和执笔太监,首先醒了过来,跌坐在地,抚着自己酸痛无比的右手,用看神仙一般的眼光看着范閒。

范閒喝多了,摇摇晃晃地走到庄墨韩身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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