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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带人生(一)

 

郭发几乎每天都做梦,这是他萧索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大多数醒来就忘了,少数可以回味一整天,特别是美好的,不小心断了,就使劲儿接上,即便其实是自欺欺人的幻想。

在和齐玉露断联的这段日子里,他总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好像是回忆,但又不太真切,是否真的发生过,他也不得而知。

午休的郭发回到家里,见余祖芬仍然没回来,简单地收拾了房间,便歪在船上睡着了,梦中没有血腥,安安静静,不确定是否是美梦,但至少不是噩梦——yan光普照的教堂里头,一群唱诗班的nv孩子排排站,她们的辫发齐整,后颈光洁,衣袍和鞋履都是一片雪白,景象像是来自天堂。

黑袍的神父弹着轻快的钢琴曲,很是自得,nv孩儿们的y唱此起彼伏,像是云雀齐鸣,他瑟缩地站在门缝后窥伺,t腿处火辣辣地阵痛,忽看见一个nv孩竟然转过头来,就那么偷偷朝自己的方向奔来,一路弓着腰,跛着足,站定在门口,从兜里拿出一颗巧克力糖。

教堂外面常常有流浪的孩子,他也是吗?男孩儿鼻青脸肿,衣袖肮脏,透着打铁一般的黑se光泽,nv孩儿什么也没说,只是露出一口小小的白牙朝他笑。

歌声悠扬回荡,伴随无形的圣光遁入教堂外的原野和千家万户之中去,郭发的灵魂像是被洗涤了,突然很厌弃自己,他低下头,发现没有影子,原来他只是一缕游魂?

“可以跟那个黑衣服老头儿忏悔吗?”他听说教堂里有这么个地方,可以倾诉罪恶,发问就能被解惑,他很想问问上帝,是不是一个人生来就带着罪恶,所以就算最亲的父母也会把自己的孩子往si里鞭打。

他攥着糖块儿,都快要化了,怎么也不敢进去,一道门的距离,如同yyan两隔。

“不可以,这里是基督教堂,你说的是天主教,太平没有天主教堂。”nv孩笑着说道。

郭发转身离开,教堂外y冷晦暗,好像太yan来自里面。他再一睁开眼,晨光照耀着齐玉露的脸:“黑se丝巾……风中飘满寂寞,荡入这港湾,随霓虹千盏风里我独站,远望渡轮随浪去,身边呼呼北风,已经不感到冷……”

齐玉露注意到郭发的目光,立马闭上了嘴,郭发看她:“行啊,你还是有两下子。”

齐玉露的手攀上他的脸,他闭上眼享受这抚0,却被撕下伤口上的痂痕,郭发彻底醒过来,竟然是梦中梦。老人说,这样的梦要赶快醒过来,不然会si在睡梦中。

他起床喝了一缸子凉水,剩下的底用来浇花,洋桔梗果然不娇气,即便养护得极不规律,花叶也y挺,金h的花瓣随风轻晃,像是染上了yan光的颜se。

郭发看着窗外,天空y沉着一张脸,终于感到大梦初醒,像是倒带的cd机又被拨回了原来的轨迹。

静静旅社,将黑的天se之中,粉红的灯牌还没完全亮起来。郭发戴顶帽子走进去,直奔柜台,里面卧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叼着牙签,从上到下打量他,就是看不清他的脸。

“有房间吗?”

“有。”

“我没带身份证。”

“有按摩的吗?”郭发忍住磕巴,问了出来。

“这个点儿,不安全,得加钱。”男人一笑,从下面递给他一个花名单。

郭发点了点末尾艺名叫阿媚的nv人:“让她快点,我赶时间。”

“,使郭发和齐玉露更加夺目。

齐玉露应接不暇,郭发则笑着望她:“这就看不过来了?还有呢!”

白忆楚一蹦一跳,从暗处跑出来,给本场盛会的nv主人公送上一束怒放的玫瑰花。

“谢谢!”

“不用谢,g妈。”

郭发环视四周,与所有给自己捧场的人一一打了眼风,他高举双手,打着节拍,齐玉露这才发现,他穿的是夏天的衣服,里面夹衣太厚,把垫肩挤得像两座小山,可他浑不在意,唇际挂笑,眨着一双乌黑的眼,在流光溢彩的灯光下,脸上的疤痕看不分明。

“别看我了,我知道我头油涂太多了,”郭发感受得到她的注视,从前是令人抓狂的ysh蠕虫,现在却像是被月光笼罩,温柔如浴在水中,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两枚戒指,“你喜欢哪个?”

明晃晃的戒指刺痛齐玉露的眼,她只想拔腿就跑:“你疯了?”

郭发掐了她一下:“疼不疼?”

齐玉露嘶了一声:“疼啊。”

“疼就不是做梦,快点收了,给我个面子,”郭发满面春光,贫嘴的功夫已经全然恢复,“决定不了就点红花,贪心就都拿着,我不嫌乎你脸大。”

齐玉露嗫嚅着,她从未想过,还会有一遭,心在前面跑,要扑倒他的眼前,后头却有根弦生拉y拽,不给自由:“我没明白你意思。”

“平时又jg又灵的,现在咋这么愣,”郭发弹了弹她的脑瓜,单膝跪地,“嫁给我吧,齐玉露,废墟也好,g0ng殿也罢,不论眼下还是将来,你写你的诗,我修我的车,没有为啥,如果非要问,你和我就是全世界,这样说,行吗?”

满座的人们在片刻的寂静后,跟着附和起来,响亮的呼声飘满整条中原街:“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齐玉露茫然无措,抱着那玫瑰,低眸不语,一张苍白的脸掩映在鲜红的花瓣中,忽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忍不住作呕,把刚才吃的全吐出来了。

“我的姐,你去痛片吃多了吧。”郭发扑上去,面前是ai的人、鲜花和呕吐物,耳边是浪漫的异域乐曲。

“快走吧,太丢人现眼了。”齐玉露感谢这一顿呕吐,要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

郭发带着齐玉露走在铁轨上,说要给她一个惊喜,一个一直以来她渴望的东西。

齐玉露双臂舒展,在枕木上前行,像个孩子:“你到底要g啥?”

“生日礼物啊,”郭发踩着砾石,掣住她的手,他不敢用力,怕折断她的关节,“你身t没啥事儿吧?你都在我跟前儿吐两回了。”

“咋了,你嫌弃我了?”齐玉露兀自往前奔,全神贯注。

可天不遂人愿,暴雪再临,专线被迫叫停,那份惊喜也不得不推迟。狭窄的磅房里,四个人围坐在一起,轮流喝着一瓶烈酒,颧骨都透着红晕。

通过齐玉露冷静的描述,关于杜楚楚在教堂纵身一跃的那一晚,白康宏和曹微都知道了。

“洋酒喝着就是不一样哈?我感觉跟饮料似的。”白康宏双眼涣散。

“悠着点儿,喝醉了,我可背不动你。”曹微皮靴的高跟踏着他的脚面。

“这是伏特加,可不是什么小饮料。”齐玉露把酒瓶递给郭发。

白康宏斜觑着齐玉露的脸:“我真的觉得你眼熟,小齐,你在太平上过学吗?”

齐玉露摇了摇头:“可能长得像吧,我家是兰棱的。”

曹微还沉浸在杜楚楚真实的si因里,酒jg的加持让她无法不开口宣泄:“受害的人si了,作孽的人还在逃,算什么世道?”

齐玉露皱着眉:“你说什么?”

白康宏转头瞥向郭发:“你没告诉她吗?”

“对不起,我就没把小齐当外人。”曹微知趣地住了嘴。

“没事儿,一到冬天关节就疼,”齐玉露长饮一口,顺着喉咙吞下白花花的扑息热痛药片,“我想听,你说吧。”

郭发夺过她的药:“你当花生米呢?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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