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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

 

慈宁g0ng西厢房后的抱厦是个风水宝地,紧挨着后院的一小片竹林,晴天遮挡太yan,屋内清凉的绿意氤氲,雨天竹叶沙沙作响,翠se的斜影映在红墙上。更要紧的是,傍晚时推开一扇窗,半颗鸭蛋h似的夕yan挂在琉璃青瓦檐边,是主屋都很难看到的风景。窄窄的屋子里摆一张桌,崔至臻烧一炉雪中春信,便能静静地抄上半天经书。

申时刚过,夕yan未至,这是最舒服的一段时间,暖风捎着泥香飘进抱厦,吹起崔至臻桌上的青se竹纸一角。她放下笔,揭下写好的那张纸,拎着两个对角晾g墨迹,放到旁边的托盘里,里面已经有厚厚一沓。

崔至臻端起,从抱厦几步走到主屋,侍nv撩开帘子,她迈进去,扑了满脸檀香。

如果说两仪殿奢华豪迈,慈宁g0ng就是低调质朴。太后安然坐在香炉后面的漆花卉纹宝座上,香烟袅袅,崔至臻看不清她的面容。

那一页太后捏着看了许久,末了叹笑:“至臻这字……”招招手示意崔至臻到身前。

抄佛经么,每日重复那几篇,《心经》《金刚经》颠来倒去,逢年过节圣人抄,后妃为尽孝心也抄,看得人眼花缭乱,却从来没见过人这样写字。行距疏朗,气象庄严,太后睇一眼崔至臻规规矩矩交叠在腹前的手,看着脆得跟花儿似的,握笔倒稳。

“圣人把他那帖《九成g0ng醴泉铭》拿给你练了?”太后冷不丁发问。

崔至臻身后的春桃听见这话一愣,想起练字这茬,虽然过去了很久,还觉得好笑。娘子住在瑞雪园时,圣人不能每日出g0ng,还倚仗春桃跑来跑去给两人递信。娘子面薄,写信时要让她在外头逛小半个时辰再回来,倒是圣人时常端详,彷佛那片薄薄的纸上镶了金子,这里收笔不稳,那里多一个墨点,都是少nv怯生生的心意。那日圣人看过娘子的信,兴致极好地在书橱前挑选,缠在手背上的佛串麦穗一晃一晃,最终ch0u出一本递给春桃,语气含笑:“拿这帖给她练,字越来越不像话。”正是这本《九成g0ng醴泉铭》。

春桃偷笑,这厢太后酸得倒牙:“他这偏心眼儿,朝中是文人墨客的大臣向他求,他连看都不让人看,还说从不外借……”这不转眼就送到小娘子闺房了么。

侍nv进来添香,揭开香炉顶,太后闻着那浓郁的味道,说:“不必添檀香了,一天到晚都是一个味儿。至臻房中的雪中春信还有吗,烧一炉来。”

于是又有人开门出去取雪中春信,波斯猫趁机溜进来,它的嗅觉敏感,一时间像是把檀香粉x1进鼻孔,响亮地打了两个喷嚏,太后笑它的狼狈样,至臻赶忙抱起,用手虚掩住它的口鼻,向太后福了福身子:“臣nv送它出去。”

等走到院子里,穿过那道垂花门,便是满地的太yan光,波斯猫从崔至臻身上跳下来,蓬松的大尾巴扫过她的脸,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伸懒腰。

李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身猫毛的崔至臻蹲在地上给波斯猫挠下巴的景象。

“你与狸奴倒是有缘。”

崔至臻回头,看见穿藏青se象纹团领袍的李昀,惊喜地站起来。

确实好久没见他了,他这阵子忙得厉害。

若是在两仪殿或是瑞雪园,崔至臻早不管不顾地黏到他身上,可眼下在慈宁g0ng,她不敢这么放肆。

殊不知至臻的小动作全落在李昀眼里。她刚想抱住他的胳膊,看一眼主屋半掩的门,缩回了手,好像从来没有他就在眼前却0不到似的,雀跃的眼睛里有急迫,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想说冷冰冰的“圣人万安”,索x闭口,纠结两下,最后抬起手,轻轻拽了拽李昀的袖口,轻到他几乎感觉不到什么力气,sh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像在说:我好想你啊。

李昀走上前两步,崔至臻能隐隐约约听见他的呼x1声,那片金线g勒的象纹越来越近,脸上有些痒,是李昀帮她摘掉粘在鼻梁的猫毛。

崔至臻偏偏头,想亲一亲他的手指,可还是忍住了。

每到这时,李昀就会格外想逗弄她,但看着她冒着傻气的直白,他就觉得说什么都没用了,还是把她c得下不来床b较实在。

“抄一天经,怎么反倒染了一身梅花香?”风涌过来,崔至臻襦衫外面的披帛被吹起,去g李昀的指尖。

一炉香烧好,庄肃的慈宁g0ng主殿溢满梅花香,太后盯着淡淡的炉烟,觉得像少年时清晨草原远山笼罩的雾霭,她想知道雾后面有什么,就骑马向山奔去。等金光普照,云开雾散,她发上都是撕开雾面凝结的水,望着山t柔软的轮廓,畅快无b。

太后慢慢地剥橘子,橙h的橘皮放在莲花盘里,她喜欢这个味道,常让侍nv清洗晾晒好放在寝g0ng里,现在不是烧炭的时节,不然会把橘子埋在热灰里,不一会儿满室橘香,连焚香都不用了。

看一眼李昀,他正坐在下首的圈椅里看崔至臻抄的经书,一页一页翻过去,静谧室内只有翻动纸页的声音,半晌,他开口道:“苏州东山的橘子很好,朕再遣人为您奉上一些。”

太后没应,吩咐旁边的安姑姑:“明日给向儿送几筐橘子。”

安姑姑慈眉善目,在李昀和太后之间打圆场:“娘娘您忘了,三殿下被圣人解了禁足,明日就来给您请安的。”

“是么。”

李昀的视线从竹叶纸上移开,也不生气,轻笑说道:“您今儿一筐橘子明儿一篮蜜枣的,好像朕让文向缺衣短食。他十八了,早不是个孩子,您仁厚,待他也需有度。”

太后听过不虞,想起李昀待崔至臻的种种,似手中有了把柄,立刻反唇相讥:“圣人把崔娘子接进太极g0ng放在眼皮子底下,自然不用担心她吃不饱穿不暖,哀家没办法时时看着文向,就要频频关心。崔娘子是圣人的心肝儿,文向是哀家的心肝儿!”

李昀无奈,微微皱眉,“关至臻什么事,朕接她来,是因为您能待她好。”他说她仁厚,又不是哄人。

太后瞥见放在李昀膝上的竹叶纸,墨汁晾g后微皱,正好看到秀丽小楷写成的那句“念佛人心清净”,觉得讽刺,她是神乱心也乱,听李昀继续说:“母后对文向是拳拳ai护之心,便让他时常来慈宁g0ng走动。”

“不怕他碰见至臻?”

李昀吐息间有笑意,吹散手中杯盏的热气:“她又不是不能见人。”

太后叹声说道:“哀家是越来越看不懂你。圣人看重她,下旨封妃有何不可?便是圣人要予她皇后之位,哀家也绝不说一个不字。”总b偷偷00的强。但是太后看着李昀稳重如山地坐在下首,象纹在身,丰神朗朗,把最末这话咽了下去。

“皇后之位好啊,朕一道旨下去,她凤袍加身,凤印在手,坐在坤宁g0ng受后妃问安,在朕身侧受万民礼拜,有无上荣光,亦是人眼中钉,r0u中刺。”

前两年崔至臻身t弱,冬日不能出门,躲在被窝里取暖,他到瑞雪园看她,早前养得银盘似的小脸瘦得剩个尖尖,心疼啊,一点点地调养,有时在瑞雪园守她一夜,药方塞满李昀案上的囊匣,思及此,他说:“皇后凤冠太重,至臻受不住。她命太轻,有朕来压。”

“难道要将她藏在慈宁g0ng一辈子吗?”太后不由觉得李昀有些可怜,他这辈子从来没有狼狈过,世上无人有资格能让他狼狈,何时不是万人景仰呢,恐怕唯一一次摇摆不定,是关于崔至臻。

“天下之大,怎会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与男子私会,就算圣人是九五至尊,对至臻的名声也有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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