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跟你没关系,”闻笛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喜欢你。现在那些喜欢都耗完了,拜托你别再提了。”
“我不信,”何文轩说,“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说耗完就耗完?”
这人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又说自己有错,又觉得感情磨灭不掉,反省都反省得毫无诚意。“不是我说,”闻笛叹了口气,“你也没有多喜欢我,别一副深情不许的样子。”
何文轩皱起眉头:“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一直都爱你,只是我之前没有意识到。我疯了一样找你的手机号,千里迢迢地回国来看你,站在冷风口等你,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闻笛沉默地看着他,残叶从他脚边刮过,积在陈年的井盖上漱漱发抖。
闻笛再开口时,带着出离的愤怒。
“现在连幼儿园小孩都知道自己喜欢谁,你一个成家立业的男人,跟我玩‘爱而不自知’这套?”闻笛火冒三丈,“你以前侮辱我的人格,现在还侮辱我的智商!”
这人就是仗着自己在电话线那头,人身安全有保障,在这大放厥词!
何文轩沉默片刻,没有反驳,只是说:“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不会放弃我喜欢的东西。”
闻笛揪了把头发,火气在喉咙口上蹿下跳,用一句话结束了交谈:“神经病。”
他挂断电话,手哆嗦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气的。
不知道这家伙今年犯了什么邪,短信电话来个不停。再这么下去,自己得上警察局告骚扰了。
被电话一分神,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区对面,这么大冷的天,还得折返回来,他又在心里骂了几句脏话。
走到楼下,他感到脖子透心凉。摸了摸冰凉的后颈,就像一滴水落入记忆之海,他终于想起了断联许久的教授。
他点进微信兴师问罪:【教授,北京马上快零下十度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围巾还给我?】
对面回复很快:【我近两周在内华达。】
果然是海外交流去了。闻笛刚想回复“那就晚点再说”,对面发来一个淘宝链接,打开一看,是条一模一样的围巾。
边城:【我重买一条。】
天哪,谁要的是围巾!他再穷也不至于连二十块都掏不出来!
闻笛:【别了,那边昼夜温差大,你自己留着保护脖子吧。】
然后边城发来了两张图片。
教授还会发图?闻笛点开来看,是风景照,看视角像直升机俯拍。照片上的红色峡谷横贯大地,两侧的岩石有地壳演变的痕迹。蓝天、黄土、公路、峭壁,美国西部风情扑面而来。
闻笛捧场地发了一句:【好漂亮啊。】
对面“正在输入”了好久,删了又改,改了又删,差点急死冷风里的博士。
闻笛快走到荷清苑大门了,对面才憋出来一句:【只是漂亮?没有其他想法?】
夸漂亮还不够?风景照的彩虹屁要求这么高?
闻笛莫名其妙,想了半天,发过去一句:【要是有一天能去那里看看就好了。】
然后对面又开始“正在输入”,等进了家门,蹦出来一条消息,闻笛一看,差点把手机摔了。
边城:【你是不是出过车祸?】
怎么一言不合还咒人呢?闻笛:【我虽然穷,也没有惨到这个地步。】
边城:【你是双重人格?每一个人格只能保留自己的记忆?】
闻笛的面容越发扭曲:【你要改行写小说?】
过了一会儿,对面说:【抱歉,不用理我。会议马上开始了,回见。】
之后界面就停留在了这里。
太惊悚了,闻笛想,今天的世界出了什么bug?怎么一个个都像是被人夺舍了?
一切事情都不能一直良好(倒v)
闻笛拎着膨化食品,走进蒋南泽租住的小区。这里处处让他想起荷清苑——无人打理的老旧绿化带、灰扑扑的社区幼儿园、堆满锅碗瓢盆的阳台和飘窗,横跨各个年代的防盗门。
他按下门铃,面前出现头发由蓝转金的蒋南泽,以及室内令人窒息的杂物堆。
得亏颜值撑得住,头发抗造,换一般人,脸色准被衬得像蜡油,头顶早就寸草不生了。
“你要的垃圾食品。”闻笛把塑料袋递过去。
老同学接过来,道了声谢:“进来坐。”
“坐哪儿?”
屋里到处是纸箱,从标签上看,除了泡面,就是火腿肠、肉干、水果罐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世界末日来了,这里是人类最后的堡垒。沙发上横七竖八都是脏衣服,人只能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闻笛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念头:隔壁讨厌鬼要是看到,立刻就窒息而死了吧。
他举起手机拍了张照。
沙发对面是一台硕大的显示屏,几乎占了半个墙面。蒋南泽靠着沙发,一边嚼薯片,一边看巨型屏幕上播放的“海底总动员”。
闻笛把几个垫子捡起来,在蒋南泽斜对面的地毯上坐下:“你对动画片的爱一点也没变。”
“你知道吗?”蒋南泽答非所问,“小丑鱼是雌雄同体的。”
好吧,闻笛想,又开始了。
“雌鱼孕育整个鱼群,并且占主导地位。如果这个雌鱼领袖不在了,最大的雄性就能实现社会等级的跃升,自发转变性别。”蒋南泽继续说,“几天内,他的雄性器官会萎缩,然后长出卵巢,变成雌性,成为新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