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笛露出老人地铁的表情,这都哪跟哪。
闻笛:【我觉得我们还是别见面的好。】
邻居:【为什么?】
闻笛摇摇头,心说你不到一米七的身板,胆子还挺大,随便就能跟死对头线下面基:【我们这么多陈年积怨,见了掐起来,多不好看。】
邻居:【你跟老情人掐起来就好看了?】
这人脑筋栓何文轩身上了?还打了个死结?
闻笛:【我前男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谁啊,管这管那的。一天到晚挑别人逻辑,你看看你自己的话有逻辑吗?】
闻笛:【还有,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摄像头不是已经拆了吗?你不会扒着猫眼看吧!窥探别人家的隐私,你还说你不是变态!】
邻居:【你选择楼道这种公共空间吵架,就是默认不算隐私,旁人可以观看。】
闻笛:【所以你确实扒着猫眼看了?】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对面再也没有回复。闻笛瞪着手机,过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刚刚,是不是,跟邻居吵架,赢了?
他赢了?!
第一次!
嘴里喃喃唱情歌,就像知更雀似的
这一天真闹腾。先被教授挑刺挑上了火,再被瞎眼的兔崽子气吐了血,转头又遇到自恋前男友。好在完成了五年前的夙愿,又成功吵赢了一架,画上了圆满句号。
闻笛满意地闭上眼睛,决定健康作息,早早熄灯睡觉。可惜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在梦里一脚踏空后,他冒着冷汗惊醒,一看手机,两点。
今晚的北京格外安静。夜色黑压压地积在窗户上,只能听到细微的窸窣声。闻笛想起来,天气预报好像说有雪。
他跳下床,凑近窗户仔细瞧,外面果然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北京干燥,连雪都只是细碎的一点,落到路上就不见了。
闻笛隐约看到次卧的灯亮着——于静怡还在挑灯夜战。他走去敲门,冲里面喊:“下雪了,要来阳台看看吗?”
于静怡是南方人,雪的诱惑盖过备考压力,很快从房间里钻出来。
两人穿上羽绒服,打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白雾从嘴里钻出来,融掉了空中的几粒雪。
闻笛扭头看了看旁边,讨厌鬼家的灯也亮着。看来,不知为何,隔壁也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封闭的阳台,钢化玻璃密不透风。闻笛朝隔壁撇了撇嘴,对于静怡说:“你看,一点情调都没有,就为了防点风沙,失去了赏雪的机会。”
于静怡没提醒他,阳台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闻笛边哈气边暖手,显然不在意脚下方寸之地的污垢。
雪永无止境地下落,穿过屋顶、树梢,平等地洒在每一寸土地上。于静怡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着空中:“qanik。”
闻笛抱着胳膊,脖子缩在毛领里,哆哆嗦嗦地问:“什么意思?”
“这是因纽特人的语言,”于静怡说,“他们生活在冰天雪地里,有丰富的词汇来形容雪。不同质地、形状、大小和用途的雪,都有不同的名字。”
闻笛看着飘扬的雪花。
“aput是路面的积雪。”于静怡说,“pukak是融化后再结冰的雪,angokpok是当行走时感觉到松软的雪地,kaniktshaq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雪。”
“qanik,”她又望向天空,“正在飘落的雪。”
闻笛抬起头,看着空中的雪花。“真浪漫,”他问,“没有伤感的词来形容雪吗?”
“atsaaruti,”于静怡说,“被新鲜雪层掩埋的旧日积雪。”
闻笛模模糊糊地模仿单词读音,于静怡纠正了两遍。
“你是怎么记住的,”闻笛感叹,“这么拗口。”
“上个月在ngua ciety上看到的,觉得有趣,就多念了几遍。”
闻笛啧啧赞叹:“大三那会儿,可没觉得语言学这么有意思。”
于静怡很受冒犯:“语言学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东西。”
雪在窗户上凝成细小的水珠,透着熠熠的灯光,祥和、纯净。在静谧的天地间,刚才发生的冲突仿佛另一个世界一样遥远。
“总算见到你传说中的前男友了,”于静怡说,“经常听你提起,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闻笛掸了掸阳台栏杆上的灰,靠在上面:“是啊,毕竟他没来看过我。”
他们大三分手,之前的两年异地,除了何文轩暑假回家,会跟他见上几面,其他时候全靠视频电话。闻笛大三时,拿到交换名额,终于有机会飞过去见他,之后觉得相见不如怀念。
于静怡微微摇头。她四年大学专心学习,感情生活平淡如水,倒是看了几出好戏。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狗血片场的路人,一个又一个痴男怨女上台,嚎哭、撕扯、大喜大悲,只有她在冷眼旁观,百思不得其解:“你,还有尤珺,都是数一数二的聪明人,怎么谈起恋爱跟个傻子一样。”
“你等等,”闻笛说,“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返回卧室,翻找一阵,拿出一个信封。简洁的绿色厚卡纸,搭扣处印着凸起的玫瑰花纹。他从里面抽出信纸,递给于静怡。
“这是什么?”于静怡借着卧室灯光观赏,上面用漂亮的行书写着几行字。
“何文轩给我写的情书,”闻笛弹了弹信纸,“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