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停不可想
1
那女子朦胧着醉眼,想说点什么,旋即被赶来的两位友人一左一右架住。
“姊姊,别闹了!”一位友人以附耳但并不小的声音劝阻道,“那郎君是有主的人啦!”
“任是什么主,哪有跟着我好……”她尚未说完,另一位友人就对早已面色铁青的前桥连连道歉:“这位娘子海涵,我朋友醉了……对不住对不住!”
“醉了就能随便拍人家卿子的屁股啊!”
前桥最看不惯这种用酒精给没礼貌打掩护的事儿,然而话刚出口,最容易替人尴尬的成璧就咳嗽一声,投给她一个眼神。她才意识到周围人们的窃窃私语——她们关注的焦点不是孰是孰非,而是宁生的屁股。
“实在是我们唐突了,我朋友喝了点酒,她平时不这样的……”
前桥没好气道:“跟我说有什么用啊,去给我卿子道歉!”
宁生臊得几乎要躲起来,更觉没面目见前桥,那借酒占便宜的人挣脱友人的钳制,扯着脖子道:“怎么能要我道歉呢!谁叫你家卿子……”
她带着挑刺儿的目的望向宁生,可对方衣冠楚楚,书生气质落落大方,实在找不到可供指摘之处,只好暧昧笑道:“……谁叫他屁股那么翘,还在书摊看……唔。”
两个友人生怕事端继续扩大,连忙捂住她的嘴截住话头,一人给前桥塞银票企图息事宁人,另一人完全不敢松手,向着前桥和宁生道歉不迭。
遇见个酒醉的无赖,还真没法争执是非。前桥臭着脸看对方仓皇离去,回头瞧已经吓傻的宁生——那屁股当真翘得过分。
宁生双膝一软,又要跪下,被前桥拦住。她把银票递过来道:“喏,她们赔你的精神损失费。”
宁生更怕了,哆哆嗦嗦不敢去接。前桥知他多心,生怕他又像上次一般想不开,补充道:“是我叫你拿着,不要白不要。”
宁生只好接了,而后船只靠岸,前桥率先下船,一路无话,众人倒因她态度不明忐忑起来,宁生哭丧着脸道:“公主定是生气了……”
“生气吗?生气为何只不痛不痒说了两句,不帮你讨回公道?”何缜不悦道,“卿子被人羞辱,哪个女子能咽下这口气啊?”
宁生想说他担不起“卿子”二字,只是个逐渐失宠的使奴,然而何缜这么称呼他,是难得好意,他便不纠正。
“只怕公主已不爱宠奴了,”他苦涩道,“自奴重新回府后,公主再未传奴侍奉。”
“不爱宠你,叫你留在府里就好了,跟她出来做什么?”何缜倒是看得很明白,“仙姐并非不看重你,只是不愿为你出头,我暂时想不明白……仙姐不会是怕了对方吧!”
越说越离谱了。梁穹道:“我倒觉得公主未必生气,与其这样担忧,不如今夜找她谈谈。我若是你,就主动提出陪侍。以你的天资,没什么是一夜欢好搞不定的。”
宁生又脸红了,梁穹提起那档子事何其自然,又安慰他道:“去吧,就算无法哄好她,还有公卿和我帮你争取呢。”
——
2
在梁穹的鼓励下,宁生乍着胆子往妻主卧房去。
“你怂恿他投怀送抱,莫非又安了什么歪心?”
梁穹面对何缜质疑的目光,挑眉无辜道:“在下能有什么歪心?”
“别人不懂你,我还看不透你吗?”何缜冷冷道,“梁庶卿若真想给他机会,头两月为何什么都不说,任由他失宠,如今倒肯好心指点了?梁庶卿宽宏容人之姿,看来也分时间和条件啊。”
梁穹望了他一会儿,微微一笑,不再辩驳也不再回答了。
伪君子。何缜心道。这人才不是无端对人好,那一脸温和笑容之下,都是在为自己铺路。谁知他又想让宁生买他什么好,为他鞍前马后呢。
——
3
另一边,成璧将前桥送至卧房,难掩疑惑道:“你生气了吗?”
“嗯?”前桥懵道,“没啊。”
成璧不理解了:“怎能不生气呢?宁生被人调戏了啊!”
“……隔着衣服,拍一下屁股而已,再说对方已经赔礼道歉,再理论下去没个完,人家毕竟是个醉婆。”
成璧更加纠结:“我就是在介意这个,你干嘛要接她们的赔偿啊!这岂是可以拿钱衡量的?”
啊?赔偿不拿,那不是被白占便宜了?前桥t不到成璧的不满,正如成璧不理解她的大度:“你是妻主啊,怎能如此出卖……使奴的清白。”
“等等!她只是隔着衣服拍了一下宁生的屁股,虽然很响亮,但还是隔着衣服拍的呀。宁生用这笔赔偿买点好吃的好玩的,不就缓解心情了?”
“什么啊!”成璧皱眉道,“旁人只会觉得你不爱重卿子,至于被非礼被轻薄,也是为同她人碰瓷,要些好处。”
前桥嗤笑道:“哦,还有人这么想啊?咱不和脑子不好的人一般见识。”
什么脑子不好啊!成璧还想跟她争论,就听房门被敲响。他问是谁,门口那人声音带着忐忑:“是奴,宁生……”
事主来了,他不便多留,匆匆对前桥耳语道:“你不可罔视宁生的清白,不然他会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你把他当瞿郎一般的器物,仅供泄欲之用。”
——
4
成璧出去了,换作宁生入内,前桥还在发呆——拿宁生当泄欲器物,有什么不对吗……
这就是乐仪、梁穹曾教会她的事,也是魏留仙身体力行的坚持。因为将对方视为器物,她才能接受梁穹、宁生与她的花样玩法,或者换个角度说,正因宁生成为器物,他才会得宠——否则谁愿意以怀孕为风险,和一个只有皮相的男人上床?
成璧也是使奴身份,他对宁生难免共情更多。他的叮嘱带来一瞬的纠结和怀疑,可当看到宁生站在眼前,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时,那种自我怀疑又不见了。
“有什么事?”
宁生不敢看她,关了门就跪在地上,垂头道:“公主今夜……想召奴服侍么?”
“呃……”她说实话,这种想法没有很炽烈,但她的犹豫被宁生理解成另一个意思,沮丧道,“公主是否嫌奴,不够干净了……”
“啥啊,啥啊!隔着衣服拍一下屁股而已,都没碰到你的肉,怎么就不干净了!”
“奴是公主的使奴,奴全身只是公主一个人的,奴的屁股……”这两个字让宁生一阵难以启齿,他咬牙道:“也只能由公主来拍!”
“……”
前桥可算听明白了。这种所谓“清白”,与其说宁生自己看重,倒不如说是宁生觉得她看重。她细想想也能理解,从前被看了脚踝、被扯了手、被强吻一口就失去清白、非流氓不嫁的女人,正因清白本就不属于她们自己,而是未来夫君的财产。
她作为妻主,也有自由支配宁生清白的权力。容许他为梁穹口交,不算辱没他的清白,可若她容许之外的部分被侵犯,就是宁生保管失责,没有守护好属于她的权利了。
想通这点后,她不禁叹息。就说成璧多虑吧,宁生对自己的定位,向来也是个所有权归别人的器物来着。这是无论读多少书、听孟筠上多少课都扭转不来的潜意识。前桥唤他一声,让他抬头看自己。
“是不是我同意你侍寝,你会觉得清白又回来了?”
宁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沉吟半天才道:“奴会确信公主没有生气,或没有嫌奴不干净,心中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