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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小鲜(科举) 第108节

 

纵然?有来日进士之才,可根儿上坏了,留着就是隐患!

今日能害杜文彬,保不?齐来日就能害自己,害别人,万一事发,牵累的?就是整个?南直隶、浙江!

他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厮骂得狗血淋头,又严禁外传。虽未明说,却也表了态,日后不?许任何人帮他,否则便是与自己为敌。

那厮听了,如遭雷劈,瞬间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会试之前?,也要报名,也要审核,前?辈虽严格禁止外传,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外人哪怕不?知始末,也会猜到他德行有缺,为同乡排挤,日后莫说高?中进士,只?怕连参加会试的?审核都无法通过了!

来日传回家乡,他还如何做人?

事情就此收尾,然?杜文彬仍久久难以平复,骂骂咧咧数日不?休,最后外出游学散心去了,等下一届再回来考。

赵沛闻言点头,“出去走走也好,登高?山、涉深水,寄情山水之间,自然?什?么烦闷也都去了。”

秦放鹤亦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此番摔个?跟头,固然?可惜,然?吃一堑长?一智,这会儿吃亏,最多?耽搁三载,总比进了官场再吃好得多?。”

现在栽跟头,顶了天?就是伤心,可若到官场交学费,保不?齐就要送命。

往好处想……也不?全是坏处。

康宏点头,“我也是这么同他说的?。”

齐振业听了,一度欲言又止。

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他不?会……”

不?会想不?开吧?

康宏:“……”

你就不?能念人点好啊!

旧人

七月二十九,秦放鹤往国子监拜访祭酒宋琦。

老爷子?今年七十多岁了,精瘦,满头雪也?似白的头发和胡须依旧浓密,风一吹,胡须便微微拂动,整个人像极了北方冬日挂满冰凌的老松树。

眼下是他第二次任国子监祭酒,前后两次加起来近十年,可以说,如今活跃在朝堂之上的百官,起码有大半曾在他手下过过。

宋琦出身关外宋氏,一生醉心学问,素来公正,在清流中威望极其高,两代帝王都对他敬重有加。

秦放鹤到时,老爷子?正戴着御赐的西洋玳瑁圆框小眼镜读书。阳光自侧面半开的窗扇外照进来,落在镜片上,微微有些反光。

见他进来,老爷子?从?眼镜上方朝一旁的椅子?瞟了下,“唔,你先?坐,容老夫读完这一篇。”

秦放鹤行礼道?谢, “原是学生扰了先?生雅兴,您不必管我。”

老爷子?又唔了声,果然重新垂下眼帘,继续专心致志读起书来。

他的双手保养得极好,每次看完一页,便会用指腹从?书页边缘轻轻地,轻轻地推动,待中间拱起,才嵌入手指翻动。如此?,饶是反复品鉴,书页依旧平整如新。

或许是天?热,或许是单纯宋琦不喜欢,书房内并未额外熏香,温热的空气中静静浮动着浓郁的纸香、墨香,很?舒服。

有人来送了茶,秦放鹤看了眼,是红茶,便端起来吃了口,边品茶,边偷偷打量宋琦的书房,琢磨等会儿?对方会说些什?么。

宋琦看书很?杂,据说他的个人藏书堪比地方府学,但凡世间有的书,几乎都?进过他的脑子?。

此?时看的,是一本线状蝴蝶装《道?德经》。

很?经典的一本书,内容极其庞杂,若要出题……

秦放鹤正想着,那边宋琦已心满意足合上书页,又揣着手静静品味一回,这才轻叹道?:“子?曰,温故而知新,实?在对极了。”

叹完了,复又摘了小眼镜,仔细用红绒布擦拭了,这才问温和地问秦放鹤,“《道?德经》中,你最爱哪句?”

秦放鹤从?进门开始就在想这个问题,当下便道?:“学生不才,实?在不配评判圣人言,只如今读过几遍,倒觉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有些意思。”

《道?德经》先?后数个版本,洋洋洒洒数千字,历来学者各有所?好,但公然表示钟爱这句的,实?在不多。

宋琦擦眼镜的动作?顿了下,“哦?怎么说?”

学术之所?以有流派,皆因个人出身、经历和立场不同,所?以哪怕对同一句话,也?会有不同的理解,由此?分歧生,进而化派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单纯这么一句十个字,如今也?有多种不同的含义?。

有人说天?地冷漠,将世间万物都?视为草芥鸡狗,丝毫不加关心。并由此?接入后半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意在劝诫皇帝关心民生,关爱百姓,施以仁政。

也?有的人说,这是天?地超然物外,不可胡乱干涉,故而任由发展的意思……

然《中庸》和《孟子?》中却都?曾提到过,“仁者,人也?。”

不是说上天?不仁慈,而是它根本就不是人,自然没有人的感情,所?以世间万物无论为何,草也?好,人也?罢,在它们看来都?是一样的,即为众生平等。

“……学生本人更倾向于后者,也?希望是后者,如此?,方得公正。”

但这么一来,后半句要么将皇帝视为天?子?,既然是天?之子?,自然不是人。但若不是人,又为何要像人那样爱护百姓,善加干涉?

若非如此?,便果然是在劝政了:天?子?若不以仁治,那么天?下百姓也?不过命如草芥、形如鸡狗,距离亡国不远了。

所?以你看,凡被奉为经典的典籍,是真的很?有意思。

说到公正,宋琦不禁回想起年初殿试排名时的闹剧。

“何为公正?”

“先?生说笑了,”秦放鹤笑起来,“这世上只要有人活着,又何来真正的公正呢?”

生于西北苦寒之地的婴孩,见到成长于江南富庶之地的孩童,会觉得公正么?

行善?作?恶?他们分明都?什?么都?还没有做。

即便出身相同,有人一生顺遂,有人却幼年孤苦,这公平吗?

有人沙场九死?一生,换来荫庇子?孙,在他看来,在国家朝廷看来,公平,但若在想与其后代竞争的庶人看来,似乎也?算不得公正……

秦放鹤两世为人,从?来不怕挑战,唯独怕没有挑战的机会。

所?以他需要的,也?仅仅是一点有限的公正而已。

若说此?话者为公侯王爵之后,宋琦必要笑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偏偏秦放鹤本人便是在他们看来,最不公正的出身之一。

他才十六岁,说这些话时,竟出奇平静,瞧不出半点怨气。

宋琦甚至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曾怨过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隐约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奇怪的熟悉感。

秦放鹤想了下,没有正面回答,“想这种事,没有任何意义?。”

他拒绝一切“如果”“假如”。

宋琦没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勉强。

在目睹了京城繁华后,真的能对曾经的贫苦一点儿?不介意吗?

若非心胸真的豁达到如此?境地,便是以过往为食,自信有能力后天?补足。

野心勃勃……

在这之后,一老一少没有再进行任何题外谈话,而是规规矩矩聊起入学的事。

时下文人热衷游学,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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