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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眠夜

 

……清流宗是不是真的出了点问题?

沉景初看向前面大概有一半的师弟,另一半的人都婉拒了他的邀请——甚至来的这群人里,表情大多也是不情愿的。

位置是大会给的,每个参会宗门间的位置也被隔开,首先把交了抄书的唯一的女弟子带去单独的池,云轻大概是对环境满意了些,也不复一路上苦大仇深的模样,但沉景初并不在意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参不透女子心理,与其赶鸭子上架去哄还不如给她些空间……总能自己想明白的,才回去把另一队弟子带去另一池。

“来的人怎么这么少?”

“都是第一次参加的师弟,”一旁有人叹息道,“听了些是非流言……难免有些钻牛角尖。”

“不过那群人确实……”又有一个弟子附和道,还自嘲着笑了两声,“说我们剑修汗臭难忍伤疤满身所以才要单独划分一个池子……他们怎么不说这池子是我们次次头名才打回来的呢。”

“不过伤疤确实……”大概是开了话头,池内的气氛也活跃了一些,有人指了一下沉景初的方向,“你看大师兄的后背,不就有好几条超长的疤,我看着就觉得疼!”

“……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分宗门修炼,任务自然重一些。”沉景初敲了一下指着他身子的师弟额头,罢了又长叹,“宗门联合会还是这个行事风格……本以为几百年过去他们能收敛些。”

入了仙门,才发现这道界也入人间纷扰杂乱,这么一想,他当年出门闯荡的路子确实选的对……若是他当年的暴脾气,怕是没参加几次便掀飞了场子,到时修行受阻碍的还是他自己。

“若是不甘心,就再拿一次头名。”

沉景初说道,看向面前各憋了一口气的师弟,他们有的甚至刚刚年过半千……换算一下年龄,只是年轻的小伙子罢了。

“他们越要挤压……便越要劈开一道朗朗乾坤。”

啧,沉景初在内心深处自言自语。

好帅啊,我。

沉景初原本甚至想把师父劝过来,毕竟他老人家这个渡劫期怎么看怎么不稳——甚至他老人家自己都意识不到瓶颈已至,他没有师父那个高度,但是多吸收些灵气总归不亏……但师父摇了摇头,目光看向稍远山上一处,开口让他先回去。

“景初,”沉棠淡淡开口,眉目间带了抹不去的愁绪,“这一路来……辛苦你了。”

“全凭师父当年教诲。”

他抬手抱拳,这个姓氏是当年承了师父的恩,当年师父在三千余人中一眼挑中了他,那日便是他的转生之日。师父永远是他最尊敬的存在。

千百年未见,稚嫩的少年脱了稚气撑得起责任,而面容未变的长者却有了忧虑,似乎是陷入了自己规划的魔障。

“当年……”他的声音轻的有些飘渺不定,“当年我教你的第一句,可还记得?”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

沉景初答道,虽然与魔界关系缓和下来,但老祖宗的话也不太方便改,便也就这么传到现在,沉棠微点了头,把手掌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若是我……”他话说了半截,似乎是犹疑着,但把一样东西塞到了他的手里,沉景初展开手掌,是副掌门令——他们宗门一直没有副掌门,所以这令牌,甚至可以当做代理掌门的物什来号令全宗,他手一抖,差点给面前的人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师父万万不可啊!”他拉扯着要把东西往回塞,“您怎么现在就在考虑仙去之事了?!”

您才几千岁,正值壮年啊!

“……我要闭关。”

沉棠略带惩戒意味的拍了一下他的手掌。一句话让拉扯的人也停下了动作,早说您要闭关啊……沉景初讪讪地把令牌收起来,转移了话题。

“师父您真不去泡一泡?”

“要去见故人。”

秋风扬起他鬓角的发丝,说起故人沉景初第一个想起的其实是他沉络师叔,但看师父表情,似乎并不是去见这个人的,他没有多问,回身退出了宅邸——礼法分毫不差,当年他没有看错人……景初确实是个可以继承他衣钵的好孩子。

沉棠想起了今日午间时的事情,掌门大多都有去看一看会内奖品的资格,他只对那颗洗髓丹感兴趣,结果放出灵识探查时才意识到不对,材料是极好的……但是特性……

是万年的幻珈蓝草……重塑根骨的疗效有了,但此草却是极阴之草,以初初现在的功力,恐怕还没等吸收,便会体内寒气翻涌而亡……他也可以在一旁运功帮助,但这就真的能万无一失吗,若是她受不住体外真气与体内寒气对抗……事关初初,他不能容许出现一点失误。

他不自觉地摸向胸口。

他是妖,修了仙,走了正途,也总归是一只妖。

在这一刻,沉棠才理解当年母亲说出人妖殊途时,怀抱的是怎样的心情。他教徒弟剑斩不平,教徒弟心气不坠,教徒弟要……匡扶正道,而他本身肩负着重活一世,拨乱反正的重担,现在却似乎已经把其他事情放于正道之前。

但是他不后悔。

现在,他要处理好最后一件身后事——去见一个变数。

在男人踩断一根树枝时,山上更高处眺望远方的人回过头,看到缓步上山的人,他挑了一下眉。

“别来无恙。”

“确实。”沉棠回道,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已经记忆有些模糊,他与面前的人确实很久没有如此交谈了——像一对普通的友人,“少主来此,恐怕不止为叙旧一事。”

“都是些腌臜难懂的官方说辞……你终究也变成了这样,”周胤笑出了声,那双金色的眼在暗夜中无光自明,“孤可还记得……当年你可是最叛逆的一个孩子。”

“……而你是最听话的一个,”沉棠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觉得以牙还牙比较痛快——他与面前的人交情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又有着前世记忆对他性格的一些了解,他知道怎么说才能撕掉他这层虚伪的面具,“最终他们把你卖到了一户好人家吗?”

“……沉掌门来此,就是为了与孤共忆当年?”

周胤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眼底却骤然冷漠下来。

“都是些过去的事情。”沉棠摇了摇头,若不是面前的人主动提起,他是不愿意去主动回忆起那段日子的——那是他从大院里刚逃出来的一段日子,连兽型都不会伪装,记忆也模模糊糊的夹杂着许多碎片,他不愿多谈,便又问了对方一句为什么来这边。

魔界首领不会那么悠闲吧,还有心思来看比赛了?

“说到这里……沉掌门倒是能帮孤介绍。”

面前的男人又恢复到了那副完美的有些不真实的笑容,他示意着身后的人向前踏了几步,站在他的身侧一起看向下方——是休憩区的景象,屋连着屋,山连着山,散落在昏暗环境里,每一盏小灯都是弥足珍贵的微光……有一盏灯也会是初初点亮的吗?

“孤近日对清流宗的弟子很感兴趣……沉掌门要不帮孤介绍一下?”

沉棠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了一下,他宗门总共就有两位女子……而周胤确实不是很能用正常礼法去约束,近一半的可能性,沉棠不自觉地神经紧绷了些。

“谁?”他轻声问道。

“是叫……云……轻。”

音如其字,最后一个字周胤念得极为和缓,他用余光看了看暗暗松了一口气的男人,尾音上扬。

“毕竟当初孤与她生活了一段时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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