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但你今天找到了我,那我想你应该是遇到了难题,如果你愿意的话,跟我聊一聊好吗?”
钟渝有些茫然无措:“聊什么呢?”
“你的家人、朋友……什么都好。”
钟渝垂下眸子,沉默得更久了些,triss耐心地等着,直到他轻声开了口……
他语速很慢,每隔一会儿就会停下来,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措辞,平铺直叙,就连说到母亲的离世,神色也依旧平静。
但这样的平静往往意味着更严峻的危险,就好比平静海面下的活火山,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triss专注地聆听着,大致拼凑出了他心路历程,在钟渝看来,他父母的婚姻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他甚至怀疑自己的降生也是个错误,连带着认为爱情充满着欺骗与痛苦,对自己的人生抱着悲观的态度。
他渴望亲密,但又害怕亲密,担心被伤害,于是选择了逃避……
triss心里叹息,面上却露出一个微笑。
“你是我见过最坚韧勇敢的人。”她以这句话为开头,用更加温和的语气引导着他。
钟渝安静地听,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说家里的事,说出口后反而轻松了不少。
triss说完,话音一转:“那他呢?能跟我说说他吗?”
钟渝:“他?”
“嗯哼。”triss对他眨了眨眼,“那晚的舞曲响起来时,你在想念谁?”
钟渝心跳漏了半拍,思绪不受控制地飘了很远——
宽阔的落地窗前,贺云承在他手背落下个轻吻,笑颜温柔:“我教你跳探戈。”
“我记得你那时的眼神。”triss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想那样的眼神,只会在思念爱人时流露。”
钟渝心跳加快。
triss笑眯眯地托腮,“你又遇见他了,对吗?”
钟渝垂眸,点了点头。
triss端详了他几秒,直截了当地点破:“你爱他。”
钟渝表情空白,无意识地低声呢喃:“我……爱他?”
“他不爱你吗?”triss问。
钟渝又摇了摇头,“他说他爱我,但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triss了然,“亲爱的,既然他也爱你,为什么不尝试着接受他?”
……
视频结束,钟渝坐着发了许久的呆。
手指不由自主地划过手机屏幕,他点进微信,眼睛盯着贺云承的头像看了很久。
他还没有想清楚要怎么面对,一个陌生的异地电话打了过来。
那么晚了,钟渝略感疑惑,按下接通:“你好,请问你是?”
“你是钟展庭的亲属吗?”对方开门见山。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钟渝拧眉,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钟展庭是犯事了吗?
“是。”他面容紧绷,“他怎么了?”
“你先不要着急。”对方先安抚了一句,“他这边出了点事,情况不太好,现在在医院,需要亲属来……确认身份。”
话说得隐晦,但钟渝瞬间就明白过来,大脑霎时放空,不太确认地问:“他……死了吗?”
对方后面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依稀是让他尽快赶过去,直到电话挂断,音筒里传来短促的嘟嘟声,他都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僵硬地坐在原地。
想起什么,他心绪稍缓,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拨通了贺云承的电话。
“钟渝?”
熟悉的嗓音似乎有抚慰人心的力量,钟渝不太能控制面部的表情,嘴唇微颤:“贺云承……”
贺云承原本都睡了,听到他这明显不太对劲的声音,顿时就清醒了。
“怎么了?”他坐起身,温柔地问。
钟渝定了定神,尽可能保持镇定:“明天的会面我可能来不了了,能改时间吗?”
贺云承眼神一凛。
钟渝不会无缘无故地爽约,更何况明天的会面跟工作有关,除非是有什么不可抗因素。
贺云承:“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钟渝沉默。
贺云承缓缓吸了口气,已经习惯了这样隐忍的钟渝,心平气和:“钟渝,说好了有事情要告诉我,我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一会儿,随即就听钟渝仿似冷静地说——
“钟展庭死了。”
钟展庭?钟渝的父亲, 死了?
贺云承反应了两秒,“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钟渝说,“警察只说是出了意外, 让我去确认身份。”
贺云承彻底清醒了,警察都联系上钟渝了,那大概率已经确定了身份,只是让他去认尸的委婉说法罢了。
“在哪里?”他问。
钟渝说了个临省的城市, 贺云承了解他, 以他的性格, 多半会立刻出发,并且只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想到这里,贺云承迅速地查了下路线,开车大概需要6个小时。
“你现在在家吗?”
“嗯。”
贺云承松了口气, 捋了把头发从床上爬起来:“你听我说, 我马上就过去,你在家里等我,在我到之前, 哪儿都不许去。”
钟渝那边安静了下,还是说:“好。”
既然是去认尸,那肯定也要连后事一起办了, 至少要个两三天, 贺云承脑子疾速转着,打开衣柜动作很快地收拾了点衣物, 又拿上常用的证件和卡, 从起床到出门不到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