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承这下倒是听话了,自个儿往床的另一侧挪了挪,腾出了足够钟渝躺下的位置。但钟渝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睡,只准备了一个枕头,没有枕头他不习惯,只能将就着和贺云承挤。
他背对着贺云承侧躺,贺云承黏糊地贴了上来,把他拥在了怀里。
钟渝是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和他掰扯了,只能保持原样,随他去了。
他闭上眼睛,又听贺云承口齿不清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回过头,贺云承眼皮一张一合,显然也困得不行——但都这么困了,还是要坚持着等他的回答,好像如果他不给一个答案,今晚两人就都别想睡了。
钟渝平静地问:“如果我要天上的星星,你能摘过来吗?”
“星……星?”贺云承迟钝地眨了眨眼,唇角弧度极小地勾了下,声音断续越来越低:“当然……只要……你想……”
钟渝莫名被他的模样逗乐了,短促地轻笑了声:“省省吧你。”
睡着前他朦朦胧胧地想,贺云承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从小就前呼后拥,从来不知道人间疾苦,永远有花不完的钱,在他眼里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所以才能这么张扬自信。
贺云承醒来的时候,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大脑短暂地宕机了几秒。
视线一点一点地铺散开,白色的简易吸顶灯,略微发黄的墙壁,老掉牙的木头衣柜,灰色的遮光窗帘——看起来是新换的。
他坐起身,动作大了点,身下的床吱嘎了一声,脑海里自发地冒出个想法——他就说那张床随便晃两下就会散架……
这是钟渝的卧室,他确信。
钟渝?
但是,他怎么会在钟渝的卧室?
宿醉刚醒,脑子生锈了似的,有点转不过来,他反应了一会儿,昨晚和高彦磊他们去喝酒,他喝醉了,然后呢?
然后他醒来就在钟渝的卧室了,中间那一段是空白的。
他用力地按了按眉心,头倒是不怎么痛,就是中间那段记忆像卡了壳的磁带,模模糊糊断断续续,想不起来具体发生了什么。
另一侧是空的,那么钟渝呢?
掀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条内裤,床尾放了套叠好的衣服,大概率是给自己准备的。
他伸长手臂拿过来,白色的t恤衫和灰色宽松长裤,摸起来很柔软,应该是棉质的。他从头顶套好白t,尺码小了点,但也勉强能穿,裤子则短了一截,露出了脚踝。
床头柜上放了杯水,他口渴得很,端起来一饮而尽,水里不知加了什么,喝着略有些甜。
床下放了双拖鞋,不是他之前穿过的那双灰色凉拖,看着像新买的,尺码正好,不用他继续溜脚后跟。
他穿着鞋出了卧室,客厅里依旧没有钟渝的影子,遂走到露台出口,推开了门。
钟渝背对着他,坐在早晨明媚耀眼的阳光里,柔软的黑发被微风拂动,反射着金色的光泽。
他面前支了个画架,修长好看的手握着铅笔,专注地写写画画,画纸上是标注了尺寸的条条框框,贺云承猜那应该是什么东西的平面图。
这方宁静恬然,而露台外面的老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动一静相映成辉,画面异常美好。
贺云承一时间竟舍不得打扰,双手抱在胸前,肩膀斜靠在门框上,安静地注视着他。
大概是他的眼神过于热切,钟渝意识到了,回过头来。
阳光从正对面打来,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分出明暗交界线,侧脸轮廓异常鲜明流畅,边缘镀着毛茸茸的光边。
他手上还拿着铅笔,莫名其妙地问:“看什么?”
贺云承笑了起来,“看你。”
钟渝看着贺云承, 他长腿交叉斜靠在门框上,唇角含笑,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阳光迎面照在他脸上, 五官轮廓深邃立体,那双独特的青灰色眸子漾着浅淡的笑意,只看外表的话,倒挺能蛊惑人心。
不过那身明显不太合身的衣服削弱了他的气势, 衣摆和裤腿都短了一小截, 看上去有点滑稽。
“在做什么?”贺云承走过来, 弯腰凑到了钟渝旁边,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越过他肩膀,看向画架上的图纸。
钟渝没什么情绪地说:“做作业。”
贺云承没话找话似地问:“画的是什么?”
酒还没醒吗?问题那么多……
钟渝耐着性子回答:“建筑平面图。”
“哦。”贺云承应着,食指在图上虚指了几个地方:“这是……门?这是窗户?”
钟渝:“对。”
“我记得之前见过的那些工程师, 他们都是用电脑画图的。”贺云承说。
家里的集团产业里包括了建筑公司, 之前被他爹贺敬海带着去巡视过几次,在他的印象里,那些建筑工程师要么待在办公室熬夜画图改图, 要么是戴着安全帽满工地跑,大部分情况下个个灰头土脸不修边幅。
他想象了下,没法把钟渝代入进去。
钟渝就算当了建筑师, 他那么好看, 戴那种丑不拉几的安全帽也不会丑。
贺云承又开始想象钟渝穿西装的样子,他高瘦挺拔, 比例又好, 一定比cbd里那些社会精英还要优雅标致。
突然就有些期待了。
钟渝微侧过脸, 琥珀珠子似的眸子和贺云承对上:“我才大一,那是以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