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陆槿梨吹了吹白纸上的墨渍,将纸递给岑裕, “你看看。”
岑裕莫名的接过来:“这是什么……地图?这几个圈起来的位置是什么意思?”
陆槿梨:“半月后,大俞会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灾, 这场雪灾中会有无数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而我用圆圈标注出来的位置, 是受灾最严重的区域, 用三角标出来的,则是最适合避难的场所。”
陆槿梨拾起桌上铜板,双掌一合, 铜板在掌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岑裕, 这是一场豪赌。赢了, 轩辕贺就可以收拾收拾提前下台,输了——”
陆槿梨直视岑裕, 眸色认真:“浪费如此多人力物力为一场莫须有的天灾, 你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我不会左右你的选择,岑裕, 不要代入对我的感情,理智判断——赌,还是不赌。”
岑裕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他点头:“我会仔细斟酌的。”
但岑裕不知道, 他眼眶泛红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严肃不起来,语气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有种另类的可爱。
陆槿梨笑着摸摸他的眼睛。
“好了,不打扰你了,你继续休息吧,我走了。”
半月,陆槿梨给的期限不短也不长,岑裕在陆槿梨离开后立刻派人去探查她画圈圈的几个县镇的情况,不出所料这几个县镇虽然有些损伤,但还远远达不到陆槿梨形容的那个地步。
但岑裕却没有放弃,而是让下属重新仔仔细细勘探了一番各县镇的情况,然后命人绑了钦天监的监正,逼迫他对县镇的情况进行分析。
监正本来是不愿意与岑裕同流合污的,在听完各地的情况之后,却面色骤变,最终还是改变了态度,将自己的推测据实以告。
监正的结论距离陆槿梨的判断仍然有一段距离,但对岑裕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很快在京城放出国师预言半月后将有百年难遇的大雪灾的消息,一开始所有人都不屑一顾,尤其是轩辕贺,毕竟他很清楚陆槿梨的跟脚,历代国师中不是没有真才实学的人,但陆槿梨绝非其中之一。
直到半月后,鹅毛般的大雪压境,从北方呼啸席卷而来,气温一路骤降至人类所能承受的最低,木炭,御寒的衣物等等商品开始供不应求,下面的州府开始大乱时,是岑裕打开了储备已久的仓库,赈灾放粮,组织人手救济百姓。
在面对天灾时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这时也没有人再想起什么身份的歧视,毕竟轩辕贺不顶事,依靠他大俞估计就完蛋了。
仅仅过了两天时间,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全部汇总到岑裕的麾下听从指挥,一起有条不紊,同心协力的扛过这场天灾。
待到开春,这场天灾过去后,同岑裕原本部下合作过的文士们忽然觉得原来东厂也并非那么不可理喻,是乱臣贼子,会惑乱江山。
有些人心底甚至暗暗思索着,或许岑裕当权,对大俞江山的未来更好。
毕竟早前从宫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是就连国师也很欣赏岑裕的为人。
于是局势开始悄无声息的逆转。
天平毫无悬念的向岑裕那端倾倒。
轩辕贺在宫里不知摔碎了多少个瓷器,快要入夏的时候,轩辕贺终于有了动静,他组织了一场围猎,理由是庆贺大俞战胜了天灾。
这个理由即便是岑裕也很难拒绝,更何况他也想看看轩辕贺要怎么做最后的挣扎。
但岑裕没想到轩辕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冲着陆槿梨来的,等他发现的时候陆槿梨已经失踪好一会儿了。
帐篷中,岑裕“腾”得站起身,太过焦急让他眼前一黑,几乎站不稳,下意识扣住旁边的桌子。
常德连忙去扶他:“干爹!您别慌!国师大人武艺高强,不会那么轻易出事的,孩儿已经派人去寻了,您先缓口气,别急!别急!”
岑裕脚边还摆着他替陆槿梨猎来的雪狐,此时却已经完全顾不上,抓起黑刀,迈开脚步大步流星的往外面冲:“常德!备马!”
常德苦着脸跟在他身后软:“干爹!干爹!今天是您散尽功力的日子,您身子要紧,这事儿您让我们去办就好了。”国师替干爹梳理了将近有半年的内力,今日恰好是最后一次,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早知如此他就该守在国师身边寸步不离才是!
岑裕充耳不闻,他翻身上马,面色阴鸷得可怕:“把药拿过来。”
常德拗不过他,只好端来药,岑裕捏着药碗一饮而尽:“走。”
行了一段距离,正好遇上探查回来的牧朗,牧朗勒马:“大人,应该是在这边。”
山路难走,前日又刚下过雨,土地泥泞湿滑,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岑裕心中愈发焦急,他策马前行,内力如泡沫般在身体中消散,可他却依旧行在最前方。
这是岑裕最危险的时刻。
这时随便来个人都能将他轻易杀死,以往这时候他都会待在受到层层严密保护的室内,而非如此刻这般,纵马穿行于危机重重的山野密林之中。
从前若是有人同岑裕说,有朝一日他会为了另一个人,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一定会感到嘲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