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糟糕的身体情况,难道从前没找过医师来看吗?”
常德不答反问:“你究竟是如何知晓的?”他不相信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便能让督公信任她至此。
果不其然陆槿梨的回答肯定了他的想法:“在下不才,略通医术。”
常德十分谨慎:“既如此,你还问其他医师的情况做什么?”
陆槿梨随口找了个解释:“因为我学艺不精,只粗粗读过几本医术,能观个大概病情,却不懂治疗之法。然则我对医术心向往之,见到督公大人这般难得一见的病例,实在很想讨教一番其他医师的看法。”
纵然陆槿梨说得这般有理有据,常德生性警惕,还是无法相信她的说辞,正欲随便讲两句忽悠住对方时,脑中却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什么。
他眼睛一亮:“国师大人,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槿梨颔首:“你问。”
常德:“国师大人内力几何?”
陆槿梨:“如今在功法第八层境界。”
常德呼吸悄然急促:“那……比之督公大人如何呢?”
陆槿梨想了想:“略低一线。”
常德低呼一声:“太好了!”
再抬头时,常德的态度来了个360度大转弯,脸部谄媚笑得像朵花:“国师大人,您是想知道督公大人的病如何医治是吗?您别急,先喝口水润润唇,奴才给您一一道来。”
被囚国师x阴鸷毒舌督公(九)
事已至此, 瞒是瞒不住了,但国师立场未定,又恰好内功深厚, 若是能使其倒戈, 再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她的品性,两边磨合磨合, 或许大人的病就有救了。
常德给陆槿梨倒了一杯水,眼神热切了许多:“您请喝茶。”
不愧是见风使舵一流的宦官, 想来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入了他的眼,正琢磨着怎么利用她呢。
杯沿遮住她勾起的唇角, 陆槿梨浑然不在意对方暗地里的那些小心思:“岑裕这样的病症该如何治疗?你们有头绪吗?”
常德点点头, 想要请人帮忙,总要说的全面些:“您既然看出督公身体的症结所在,想必也看得出这病症是因何而起。早年间大人并不隶属于东厂, 他是从后宫一步步摸爬滚打上来的, 后来偶然一次机会, 大人得了先帝的青眼,便将他从敬事房提拔了出来, 命他随侍身边, 四处走动。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大人结识到了许多厉害人物, 先帝驾崩后,大人便被放出宫,来到了东厂。”
“东厂行检察之责,到了先帝时代, 又兼有镇压动乱的权利,因而树敌众多。纵使督公手段高明, 往往料敌于先,面对东厂中屡屡需要近身厮杀的情况也难免力不从心,大人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只是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到这儿常德打了个磕巴,他给了自己下巴一记,像是在责怪自己多嘴。
他顿了顿,含糊过这个话题:“总之,面对底下因有心人煽动而变得越来越大的质疑声,局势推动之下,大人只能无奈选择剑走偏锋,与牢狱中一位年迈的江湖中人做了交易,要他在死前将一身功法传授于自己。”
“然而会被押入朝廷监牢中的家伙又怎会是什么好人,纵使百般挑选,仍是无法做到尽善尽美。那江湖人的一身功法浑厚但刚猛无比,与大人本身阴柔的功力完全相冲,根本没办法收纳为己用,只能任由它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是以大人每月……”常德突然急急收声,停顿一瞬,“每月都需要喝药压制。”
“喝药只是指标不治本,我们这些年派人走南闯北寻了许多名医,才得到如今这幅药方。开药方的医师说,若想完全医好此病,则必须去寻一个同样内力高深,最少只能比大人内力略低一线的武者,将内力探入病人的经脉中,帮助压制病人体内那股狂乱内力的同时,再辅之游走梳理。每回运行两个周天,一月一次梳理,如此大约半年就能完全康复。”
“但是……”常德欲言又止。
“但是。”陆槿梨笑了笑,替他说了,“比你们家大人内力更加高深的人十分难寻,纵观天下也不超过十指之数。不过以东厂如今的权势地位,若真想找,还是能找得到的。所以问题并不在这儿——”
陆槿梨屈指轻扣桌面:“问题在于,你们大人惜命,又极度抗拒旁人近身。需知武者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就是经脉,对经脉动手,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更遑论让不信任的人将内力探入其中?即使知道是为了治病,岑裕也很难过自己心理那关对吧?万一治疗时下意识抵抗,到时候两尸两命,共赴黄泉可就不好了。”
常德难耐咬牙:“国师大人,您说话请尊重我们督公一些。”
陆槿梨:“我很尊重他,我不仅尊重他,我还了解他。”
“本来到这一步,只消一服麻沸散下去,事情就能解决,但我猜,岑裕一定是宁死不从对吧?”
常德面露尴尬:“大人他……不喜欢那种失去意识,只能任人宰割的感觉。”
陆槿梨垂眸:“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抗拒别人的触碰,又为什么会这么厌恶身体失去掌控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