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盏是冲着她脑袋来的,若不是躲那一下,现在她就头破血流了。
陆槿梨顿住脚步,平静的笑了笑:“母后的火气还真大。”
哭包疯批女帝x温润文臣(十三)
即使成了败军之犬, 霍晚容依旧妆容华贵,雍容端庄端坐在上首,头发一丝不苟的梳起, 指甲染着精心保养的红梅。
唯有眼下细粉掩不住的青黑, 暴露出她的心绪不宁,如今不过是强撑而已。
霍晚容盯着这个毁了自己一切心血的女儿, 眼底像淬了毒:“你还来干什么?逆女!孽种!从哀家的慈宁宫滚出去!你以为你站在这里,便是胜利者吗?只要你一天是哀家的女儿, 就不能把哀家怎么样!”
陆槿梨嗤笑一声,嘲弄道:“母后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 怎么还这么天真?后宫磋磨女人的手段那么多, 朕便是要您从今往后不得踏出慈宁宫一步,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外祖父也不会说出个不字。”
“只不过是不能让您死而已, ”陆槿梨走进一点, 以便让对方更加清楚的看见她眼底澎拜的恶意, “可您知道吗?这世上,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 多了去了。”
“你!”霍晚容猛地一惊。
这真的是她的女儿, 是她十月怀胎的女儿吗?
她的神情和容貌,都变得如此陌生。
距离上一次与女帝这样面对面的说话已是三年之前, 甚至连登基时霍晚容也只是远远的看了她一眼。
后来霍晚容再也没见过她,一心只顾过好自己的日子,剩余诸事基本交给陆泽迁负责,霍晚容只负责心情不好时挑点刺。
就如之前让女帝扮男装上朝。
霍晚容不想管这个女儿。
见到她, 就仿佛见到自己那人生的转折点,重新见到自己无助又痛苦的过去。
可陆槿梨又确实是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 那孩子小的时候,霍晚容也曾抱着她轻轻哼着歌哄她入睡。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时间的流逝,陆槿梨长得越来越像老皇帝,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与老皇帝如出一辙,霍晚容每每看见,心里都无法控制的生出浓烈的恨意。
恨意最浓烈的时候,一度到了只要看见她,霍晚容就忍不住想要掐着她的脖子,想要看见那张与老皇帝相似的面孔上流露出懦弱害怕惊恐畏惧等等情绪。
每当这种时候,那孩子又叫她母亲,一遍一遍哭着叫她母亲。
她终究是下不了手。
只好离她远一点,再远一点。
霍晚容有时候会想,永世不见,或许才是她们母女俩最好的相处办法。
当时的霍晚容不会料到,她与陆槿梨的再见面,已是图穷匕见。
可到了这时,霍晚容忽然惊觉,这孩子不知不觉间,面容中居然没有了老皇帝的影子。
女儿长大了,长得不再像老皇帝,也不再像她。
这样很好,这样,大概才是最好的。
仿佛一直以来强撑着的那口气散掉了,霍晚容疲惫的松懈下来,她别开脸:“你要如何处置我?”
“本来确实是想让您青灯古佛了却余生的,但可惜——”陆槿梨笑了笑,声音压得极低,“她还爱着你。”
霍晚容没听清:“你说什么?”
陆槿梨却没有回答。
这具身体里,原主残留的最后一丝感情,在陆槿梨做出决定的瞬间,轻轻扯了她一把。
这世上的母亲并非都爱孩子,但孩子一出生,就懂得如何爱母亲。
霍晚容从前那样对她,原主心中不是没有怨,没有恨,只是那些浓烈的不甘都随着原主的离开散去了,还残余在身体里的,仅剩最后那一点点纯粹的爱。
终究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事。
原主既然不怪,她也不会做多余的事。
陆槿梨平静道:“给您两个选择。第一,在这慈宁宫荣华富贵度过一生,享有太后能够享有的一切,但终生不得踏出宫外一步;第二,走出这宫墙,以霍家远亲的身份存在,从此您就不再是霍晚容,霍晚容会永远留在宫中,而您,将失去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名利。”
陆槿梨:“母后,您要选哪一个?”
十日之后,陆槿梨亲自送太后出宫。
霍晚容进宫时是一台小轿迎进来的,出宫也只有一顶小轿。
可两者的心情却完全不同。
女人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从前没能在父亲那里,在情人那里得到的东西,却峰回路转,从女儿这里得到了。
踏出宫门的那一刹,霍晚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女帝站在明媚的阳光里。
她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备受冷落的心软公主,换下软弱屈从的男装,身上是改换了制式的龙袍,环佩珠钗,容颜绝艳。
鲜亮而又明媚的明黄色被阳光照射而反射过来的光芒,几乎要灼烧人的眼睛。
霍晚容眨眨眼,眨去眸底的干涩。
然后,头也不回的,向着宫外而去。
道路尽头,霍老侯爷和霍将军正在等着她。
……
陆槿梨目送霍晚容离开,而后重新返回养心殿。这段时日养心殿正殿被沈钧占了,连女帝本人都是屈尊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