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实在找不到。
陆槿梨低头喝茶,茶盏里剩余的最后一丝热气掩住少女眸底冰冷的戾气。
就让沈舒提前重伤好了。
她就不信,男主重伤,这位专为男主准备的金手指医仙还会不出现。
陆槿梨搁下茶盏,盈盈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无妨。据太医所言,闻舟大约还有六年的寿命,然京城之内只有你见过那神医的样貌。朕会给你两年的时间,不吝人力钱财,全力去寻,若找不到神医……”
少女叹了口气。
沈舒看清她眸底蕴藏的冰冷,再此刻愈发深刻的感受到女帝的威慑,禁不住浑身一颤。
他骤然下跪行礼:“若寻不到,草民必会提头来见。”
陆槿梨笑了。
她甚至懒得说些周旋伪装之语来掩饰自己的冷酷:“既如此,那朕便在宫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陆槿梨抬手示意。
沈钧顺从的饮下一口茶,茶水已然冰冷,冷意沁入肺腑。
“草民定不负陛下所托。”
陆槿梨点了点头:“下去吧,离开之前记得抄一份神医留下的药单给太医院,朕会让太医们斟酌着用药。”
“朕给你配备的人马今晚便会抵达府上,明日你便出发,早点动身,早点寻得神医治好闻舟,朕也能早点心安。”
竟是不肯让他见清醒后的兄长一面!
这是想拿兄长当人质吗?
沈舒几乎要咬碎一口牙,被眼睫遮住的眸光有如豺狼凶猛,胸膛中怒意翻涌,寻求神医的意愿达到了顶峰。
陆槿梨感受着他剧烈浮动的情绪,满意的勾起唇角。
世界意识偏爱主角,主角强烈想要做到的事,一切阻碍都会为其退避。
这也是上个世界里陆槿梨轻易不动男主的原因。
并非是她做不到,只是在维持人设的基础上做事太过麻烦,挑拨离间让主角们自己内斗才是最优解。
陆槿梨挥手让人带他出宫。
沈舒也是运气不好,刚刚出门不过半刻,就有太监来报,说沈钧醒了。
陆槿梨立刻起身。
她进去的时候,沈钧正靠着软垫在喝药,他没有力气端不动碗,只能让杜晃一口一口的喂,吞咽时肌肉牵扯到心口的伤,他疼得眼睫轻颤,任是一个字也不说。
于是陆槿梨停了脚步,躲在屏风后面不动。
太医正在给沈钧和杜晃交代注意事项。
心中却忍不住赞叹沈大人的忍耐力,从醒来开始,沈钧就一直在安慰身边的人,这样的疼,这样的苦,他却什么也不对旁人提起。
明明受伤的是他,他却还是那么温柔平和,宛如一缕和煦的暖风。
太医想起沈大人有个弟弟,刚刚才来看过他,半大少年在看清兄长的第一眼时就忍不住红了眼,慌得不知所措。
沈大人应当是习惯了身为长兄需要承担的责任,哪怕是在伤痛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仍是安抚他人。
听到自己可能活不过而立之年时也不曾动容,唯有提起他往后只能卧床不起时,沈大人的表情才变了。
——他下意识的怔了怔,像是反应不过来。良久之后,那双湖水般静谧的浅褐色眸子里,才流露出了一丝怅然,一丝哀伤。
仿佛置身于泥沼之中,来自四面八方的污泥缓缓淹没了他,而他只能无望又无助的下陷。
旁人都不知晓,沈钧看着一副为人疏离又深居简出的模样,实则最喜欢人间的烟火气。
没有公务在身的时候,他往往会找一间临街的茶楼,开一间雅间,听着外头的说书声,鼎沸的人声,安静坐一下午。
但如今却哪儿也去不了了。
沈钧闭上眼睛,颤抖的睫毛暴露了他的脆弱。
其实最开始冲上前的时候,沈钧就做好了无论是什么结果都坦然承受的准备。
他只是有一点难过。
还需要再缓一缓。
这样等再见到陆槿梨时,就不会让她看出来了。
哭包疯批女帝x温润文臣(十二)
平静而一如往昔的面孔下, 掩藏着的是如深海般令人窒息的苦涩。
那痛楚仿若钝刀切割□□,一寸寸凌迟着所有者的心脏。
陆槿梨站在屏风后,放开精神力, 任由那汹涌的浪潮呼啸着淹没身体。
即便如此, 她也不过是在旁观他的痛苦而已,无法与他感同身受。
陆槿梨站了许久, 直到太医和侍从们相继离去,她才缓慢的走进去。
青年蜷缩在纱帐里, 偶尔发出一两声虚弱的轻咳,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陆槿梨在床边坐下, 按住对方想要起身的动作。
少女垂眸, 轻声道:“先生遇见我之后,似乎经常受伤。”
“这不是陛下的错,您决不可以有如此想法。”沈钧艰难的给自己翻了个身, 半撑起身子, 面朝着她, 眉眼认真。
“更何况,”沈钧忽然笑了笑, 眉眼舒展开来, 笑容里带着安抚,像是在安慰爱哭的孩子, 语调又轻又柔,“焉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他真的很少流露笑意。
即便是笑,也大多是苦涩的、无奈的, 淡淡勾一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