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血脉亲情,陆槿梨选择求助他,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
这位老忠勇侯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元启忠臣,太后当年强行将陆槿梨捧上皇位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忌惮他。
若当时真是陆泽迁自己登基,恐怕第二天忠勇侯就会带着铁骑砍掉这乱臣贼子的脑袋。
毕竟陆泽迁虽有皇家血脉,却并不是老皇帝的亲兄弟,只是个普通宗室罢了。
陆槿梨叫他一声皇叔那是抬举他。
综上,忠勇侯府是一枚非常可用的棋子。
陆槿梨一提,沈钧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他躬身作揖:“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独处的时间不能太久,陆槿梨和沈钧快速商议了一下出宫的流程和细节,约定时间是今夜宫门落锁之前,因摄政王昨日被气到的缘故,这两天他都会在城外冬猎发泄。
他不在宫中,宫内守备松懈,正是出宫的最好时机。
商议完毕,本该离开的沈钧踌躇半晌:“陛下,昨日您在殿上触怒了摄政王,这对您会有什么影响吗?”
陆槿梨长睫垂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先生不必忧心,至多不过是……这个月的解药没有了。朕已经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少女脸上的笑不似逞强,看上去是真的已经习惯了。
可是怎么会有人习惯疼痛?
何况她的体质还异于常人,能感受到强于普通人数倍的痛苦。
她分明是……很怕疼的。
可是哪怕流泪,也不肯哽咽出声。
青年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望向对方的那双如潭水般静谧的眼眸泛起动摇的波澜,仿佛立誓般,他一字一句认真道:“陛下,微臣定会为您寻来解药。”
不是临时性的解药,而是能彻底为她解毒的解药。
陆槿梨笑了笑:“嗯,朕相信你。”
“只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说服外祖父。”陆槿梨展示了一下之前从妆奁里拿出来的两样东西。
一支朱笔,一盒口脂。
沈钧有些茫然:“陛下,这是?”
陆槿梨用朱笔蘸取了些许口脂:“宫外人多眼杂,先生在外接应最好不要露面,朕怕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寻不到你,未防万一,给你手上添个记号。”
他们定下的计划是让陆槿梨假扮成生了急病的宫女,在宫门落锁前被送出去,而沈钧则在不远处接应。
最好的隐藏是汇入人群之中,所以沈钧会在集市附近接应她。
集市人多,马车也多,大部分百姓没见过女帝的样貌,更不可能认出伪装过后的她,反倒是沈钧在百姓中民望颇高,能不露面还是尽量不要露面。
做这个记号看上去是以防万一,但陆槿梨只是以此为借口,有一点自己的小私心。
青年纵然觉得此举有些奇怪,但还是乖巧的将左手搭在了桌几上。
他的手生得漂亮,瘦薄均匀,五指修长,指甲盖是健康的粉色,修剪的圆润干净。
但最吸引她目光的,是那手背关节下方,一颗醒目的小痣。
哭包疯批女帝x温润文臣(四)
大概是女帝视线停留的世界有些久, 青年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指尖:“怎么了?”
陆槿梨笑了笑:“没什么。”
她收回视线,用朱笔在那颗小痣周围,专心致志的画了一朵梨花。
是简笔画的风格, 因此花瓣看上去有些胖胖的, 很可爱。
毛笔扫过手背带来细密的痒意,沈钧极力克制着让自己不要缩回去, 他转开眼珠,试图用说话来转移注意力:“陛下, 这是什么?”
陆槿梨认真勾完最后一笔:“一朵花。”
陆槿梨:“没什么特殊含义,只是个记号而已。”
沈钧张了张嘴, 似乎想问什么, 但最后只是轻轻用拇指摩挲了一下花朵周围的肌肤,好像这个动作能帮他蹭掉那股莫名的痒意似的。
坐车回府的时候,沈钧路过一家胭脂水粉铺, 刚下过雪的京城路不好走, 等人清理积雪的时候, 沈钧鬼使神差的往那铺子里瞧了一眼。
恰逢老板娘见他面皮白净,生得好看, 不由得多招呼了一句:“公子可是想给夫人买些水粉?”
沈钧先是一惊, 很快笑着否认:“不是,我并没有夫人。”
说罢他微微有些迟疑:“对了, 老板娘可见过这一样东西?”他将方才在殿内看到,女帝用朱笔蘸取过的白瓷瓶的模样形容了一番。
沈钧幼年失怙,大概知道那白瓷瓶是女子常用的胭脂水粉一类,只是不确定具体是用来做什么的。
老板娘听完笑了笑:“公子怎么连这也不知道?若我所料不错, 那应当是女子最常用的口脂。”
口脂?!
沈钧不可置信的抬眸,在两代君王的怒意威慑下依旧能面不改色对答如流的人此刻竟结巴了起来:“口脂是、是、是指女子用在唇、唇上的那种口脂……”说到最后, 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查。
老板娘看出他的窘迫,笑出了声:“是啊,就是染在唇上那种的口脂。”
路面被清开后,沈钧神色恍惚的被扶上车,盯着手背上那朵梨花出神。
口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