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以前见过
等到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凌煜低着头跟在沈确身后，沈确一个转身，凌煜直接撞到了沈确的身上，这才回过神来。
“老师我、我错了您、您罚我吧”凌煜眼眶泛红。
沈确的声音有些冷，“不用你自己讨，该罚的少不了你的。”
“现在，你先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他上下扫了凌煜一眼。
凌煜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身上的衣服还带着血，血迹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已经有些干涸了。
“那老师您呢？”
沈确道：“我去医院看看你师兄。”
“老师，我也去！”凌煜连忙道。
“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不不是”凌煜嗫嚅道：“老师，我只是担心师兄”
“听话，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是周六，你白天过来替我。”
“顺便到你师兄房里去给他拿几件换洗衣物，明天给他带过来。”
凌煜听到这话才终于作罢，“好，老师那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嗯。”
凌煜一路打车回了小区。
他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之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周应淮的房门。
周应淮的房间要比他的大一些，但东西却不多。
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书。
他的房间打了一面落地的书架，材质跟沈确书房中书架的材质是一样的，应该是当初做书架的时候一起做的。
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书桌上还摆着几本正在看的书。
看到这么多书，凌煜不禁生出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师兄和老师都是真正地热爱学术和法律，而自己
他站在原地，摇了摇头，算了，不想别的了……
先给师兄找换洗衣物吧
他走到衣柜前，刚想打开衣柜，却被旁边的一张照片吸引了。
衣柜旁边的桌子上是一张全家福，一对夫妻在前方坐着，后面站着一个小男孩儿双手搭在他们肩上，一看就是幸福的一家人。
照片中的小男孩儿穿着一身白色的t恤，脸上带着稚嫩的帅气，一张小脸看起来很严肃，颇有些不苟言笑的感觉。
凌煜“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原来师兄从小时候就这么高冷啊。
他看着周应淮，仔细地打量起他来，照片里的他大概十四五岁，若是仔细看，不难看出他的眉眼跟现在的相似之处。
小时候看起来比较稚嫩，但也能看出现在周应淮的影子。
凌煜越看越觉得熟悉
但那种熟悉又很奇怪，说不上的那种感觉，不是对现在周应淮的熟悉，是他对小时候周应淮的熟悉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他不应该认识小时候的周应淮的
他第一次见周应淮，是今年，在老师家里，师兄来老师家做饭那是他们俩第一次碰见。
而周应淮第一次见他，是在六年前的除夕夜，碧水河畔，隔着雨幕，远远地看过自己。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照片上的这个小男孩儿在以前就见过呢？
他的脑海中记忆翻涌，不断地回想着自己过去遇到的人和事。
自己在高中之前从来没有离开过江明市，既然对他感到熟悉，那一定是在江明市见的。
江明市师兄难道小时候还去过江明市吗？
他干脆坐在了地上，不断地回忆着可是却始终没有什么眉目
突然外面刮起了大风，凌煜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于是他只好起身去关窗。
走到窗边，月色漫散开来，楼下是一条碎石小路，旁边栽种了几棵老树，根系粗壮，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
碎石小路的前方，是一个篮球场，此时空无一人。
由于起风的缘故，树影沙沙，云移月走，满地败叶在风中滚动，一时之间竟然有了一种萧瑟和荒疏感。
凌煜怔怔地看着，一阵思绪翻涌，一些尘封的回忆突然浮现，一下子涌入他的脑海。
他记得，十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篮球场，在一个萧瑟无人的夜晚
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当时唯一不嫌弃自己，不嘲笑自己，愿意跟自己玩的人。
也是唯一愿意倾听他说话的人。
凌煜怔怔地望着夜空发呆，他的人生，迄今为止，遇到过两个最重要的人。
这两个人分别在不同程度上改变了他人生的轨迹。
一个，是十年前，在自己被欺负的被孤立的时候，有个人从他的生命之中突然路过，像一束光一样。
那个人愿意倾听他，开导他，并且告诉他:“你要想不被别人欺负，只有自己首先变得强大起来。”
之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理解错了这句话，有些走歪了
当别人欺负他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地打回去，别人狠，凌煜更狠，后来凌煜靠打架的一股子狠劲儿出了名。
用了几年的时间，他在江明市的地下打出了些名堂
他时常会想起那个人，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他们再一次相遇的话，那个人看到现在的自己是会高兴，还是会唏嘘呢
他遇到的第二个改变自己的人，是沈确。
三年前，在自己上高一的时候，遇到了沈确。
沈确是一个在哪里都自带光环的人，他只要站在那里，就会让人想要去探究。
是凌煜先接近的沈确，带着目的的接近，可出乎意料的，沈确并不怕他，也并不讨厌他。
后来自己就稀里糊涂地拜入了沈确门下，沈确在学习上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在生活上，他更是要自己跟社会上的朋友完全断绝关系。
他告诉自己，“凌煜，你要想别人看得起你，不是靠武力，靠的是你自己”
凌煜不以为然，这句话他当时不懂，可是等到他真正懂了的时候，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所以后来就有了他追师的一系列事情。
凌煜回身，拿起了那张全家福，手指摩挲着照片，手指不断地在全家福上勾着着周应淮的轮廓。
他看着照片喃喃道：“师兄，我想，我现在或许明白你当初那句话的意思了”
他的眼睛盯着虚空，“我也明白老师那句话的意思了，其实，你们两个想告诉我的都是一样的……”
“只是对不起，我懂的太晚了……”
一滴晶莹的泪水砸在了全家福上，在玻璃框上开出了一朵透明色的花朵。
凌煜的眼前有些模糊，他靠着床慢慢地坐到了地板上，双臂抱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