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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 歌台

 

浴。”

律钟出去传唤了,应传安看了两页,她对郧阳其实不太熟悉,现在要从头看起,县志只从库里调了近二十年的,就这厚度也够她通宵。

枯看一长夜,平明乍至,案上的灯不知何时熄了,她去下意识吹灯时才发现,后知后觉眼睛酸痛。

她笑了一声,只觉得,贺显那差事,若想在郧阳办成,还真是任重而道远。

二十年来,郧阳风调雨顺,无半点旱灾相关的事宜,偏生贺显到郧阳的三年这字眼是年年出现啊,该说不说与其气场相冲呢。

“小钟。”

“姑娘——”律钟推门而入,“姑娘何事!”

“……”应传安沉默不语,半晌,她看着律钟眼下的乌青咬牙道,“你怎么也不睡。”

“姑娘不是让我备沐浴吗,我备好后想叫您,就见您在看书,便在外面等了。”

“你就干站了一夜?”

“也没有,期间我去试了试水温,好像冷了,烧水的绿檄睡了,我就又去烧水。”

“……”

“姑娘做什么这幅表情,”律钟撇嘴,“姑娘不也一夜没睡吗。”

应传安被她这话说笑了,“我一夜没睡,能领月俸九十两,劳作一番,造福四方还能享誉四方名垂千古,你拿两吊钱做什么折磨自己。”

“那姑娘还沐不沐浴了…”律钟小声道,“我刚备的水。”

“……”

应传安低头嗅了嗅手腕,转头看向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摆弄的人,“这就是深静香?”

律钟拈起一个瓶子端详一会,点点头,“上边是这样写的。”

“这又是,韵胜清远香?”应传安把另一只手伸到另一边的香庐上薰了会儿,低头闻了闻,赞叹道,“真不愧是大世家,出手真大方。”

她沐浴完,去翻昨日收的礼,律钟在库房中把胭脂水粉一类的都提溜出来的,发现一大批香粉。

“这个!”律钟惊喜地捧起一个赤红错金的小瓶子,一字字念了上边刻的名,“华帏百蕴月麟曲水帐中香。”

“……什么东西?”

“华帏百蕴月麟曲水帐中香。”律钟认真地念了一遍,把瓶子递了过来。

“难为瓶身刻得下。”应传安接过来,“等等,这个手感……不会是赤玉吧。”

她又仔细看了看,色带不均,光泽是上品,金错工艺更是精妙,眼角直抽,“拿这做瓶子…真是暴殄天物。”

何等香粉能用这等瓶子装,她拈了点出来,香粉在指尖滑落,洒到了颈上,她啧了一声,用指腹沾了点嗅了一口,缄口不言。

“姑娘,怎么样怎么样?”

“…这…有味吗?”

律钟不明所以,“太淡被压过去了吗?唉,我还以为起这名字的香该很烈呢。”

“燃了试试。”

律钟寻了闲置的香炉,将香粉置好拿线香引了,应传安凑过去闻了会儿,叹气,大失所望。

“罢了罢了,收起来吧,日后再试。”应传安站起来,理理衣襟,“该做正事了。”

“姑娘去公堂吗?”

“不行。”

应传安思考片刻,她这刚沐浴又敷了粉焚了香,一全套下来下步行祭礼都成了,不做点什么好像亏了。

“我欲约人一叙。”

“姑娘想请谁?”

应传安低头翻了下礼单,看着那“华帏百蕴月麟曲水帐中香”后跟的字,思考了下,一字一顿道:“余氏商行大当家幺女,余萃。”

倒底何等人物能送出这等礼品。

请柬去,余家只回帖了七个字:“非日入怀巡,不至。”

“日入怀巡?”应传安摸着下颌喃喃,“酉时至怀巡湖上?”

日傍泛舟,倒是好雅兴,真看不出来。

再遣人去应了约,既约在酉时,那她还有大段时间办公啊,不行,不能去前堂,去了在人堆里晃一圈跟没洗过澡有什么区别。

呆在后堂看了半天案牍,她瞅了一眼滴漏,吩咐车马,起身赴约。

因着常年有商队车马行驶,街道开阔,沿街还有小孩时不时跑过,被大人拽住一顿骂,应传安掀开帘子细看窗外,笑就没止过。

“姑娘怎么这般高兴。”

“当然是看到了叫人高兴的。”应传安把帘子放下,问前头的车夫,“离怀巡湖还有多远?”

“回知县,再过一条街就是。”

“让我下来吧。我也该看看郧阳。”

“…是。”

应传安带着律钟下了马车,两人一句对一句论着服饰建筑上的不同,刚走几步,就被一人迎面撞上。

是个七八岁的小孩,撞完人一句没说,错身就跑。

…不是吧。

她一摸腰侧,果然,荷包无了。

“姑娘,要不要去追?”

“追什么,那里头放香料的,愿意拿着玩就拿去。”应传安笑了,谁家带了侍从还自己系个钱袋子,“七八岁小孩做这事,真说不准。”

溜弯溜到怀巡湖,霞光已至,金云纷飞,

辽阔的湖面上已停了不少船只,或大或小,大者可乘数十人,小者为舟,可供二人对饮,或幔纱垂掩,或彩饰缤纷。

走到岸边,立刻有人迎了上来,躬身道:“知县,有请。”

不是余萃本人啊。应传安着重看了几眼,点头应,由他引路。

船上挂了飘飞的旗帜,帷幔遮掩下,隐有丝竹管弦声传,绰约能看见不只一个人影。

她回头看了眼引路的小厮,道:“好气派。”

那小厮再行一礼,请道:“我家姑娘有吩咐,只请了知县一人。”

“……”应传安看向律钟,“你先回,不必等我,我可能还有事要办。”

“…是。”

应传安抬脚上船,撩开纱帘进了舱内。

“终于来了啊,应知县。”

果然不只余萃一人。除船夫外,三四乐师在对边奏曲,声乐漫在风中,缭而不绝。

金丝毯上,一鹅黄衣裙的少女盘腿而坐,手漫不经心伸出留窗搭在沿上拨水玩,发簪上红绸作系,珍珠作缀,眼里流光转,眉间神采飞。

“好曲子。”应传安赞了一句。

“开门见山。”余萃坐正,兴致盎然,“应知县邀我是为何事?”

“余娘子要听实话?”

“不然?”

“那我实话实说。”应传安自己找了个地坐下,从袖子里拿出一瓶东西,“这个…华帏百蕴月麟曲水帐中香是什么。”

“这名字还不明显?香啊,拿来点的熏香啊。”

应传安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只小香炉,用一边的烛火引了,“余娘子觉得有味儿吗?”

这和烧了一把灰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味儿!”余萃面露鄙夷,“果然穷乡僻壤出的,没品。”

“……”做什么当她面说出来。应传安把香炉压灭收回去,“余娘子说说是什么味道。”

“呃…甘松,沉香,零陵香,玄参…”

“不对。”

“怎么不对!我当初做的时候就是放的这些。”

“……”应传安作深思状,“原来是余娘子自己做的啊。”

这小孩话真好套。

余萃恼羞成怒,“是又怎么样,闻不出才是正常的,这叫心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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