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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蒋瑛笑道:“你怎么只会说这句话?”

于伯:“小姐——”

二人离开时,流民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又低下眼,看了看手中的馅饼。这流民正是逃出生天的许明意,他那日竭尽心力杀了那二人,又翻过一座山,才寻着了官道。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许明意经那一遭,对人先怀几分戒备,愈发小心谨慎。

路过一个村子时,他拿自那三角眼身上摸来的钱换下了那身染血的长衫,又买了些粗面馒头作干粮,就又上路了。可许明意不知自己要去哪儿,也不识路,只能那么走着。生死关前蹚了一脚,许明意神经紧绷,不敢有片刻松懈,直到遇见这支商队。

蒋瑛几人,是自他离开四九城以来,碰上的予以善意的人,许明意有些不适应——蒋瑛第一次走近他时,许明意已经摸到了怀里的短匕。

匕首也是那三角眼的。

看着那把匕首,许明意更是心有余悸。

之后几日,许明意都跟着这支商队。他在广泉镇买着了干粮,蒋瑛便也不再接济他。不必再打交道,许明意心里反倒放松了些。

商队的最终目的是遂阳。

遂阳位于虞城、临阳的交界,是座大城镇。

没想到,刚过虎苍山,还未至遂阳时,一伙响马冲将下来,马蹄踢踏扬起尘土,铃铛混在马蹄和尖叫声里如同催命夺魂铃,让人胆寒。

响马!

这是许明意头一回遇上这样多的盗贼,他心头跳得快,眼见着杨振和那批响马无法交涉,对方已经叫嚣着开始杀人抢货时,他脑中已经飞快转了起来想着逃生之道。

响马人多势众,冲击得百来人的商队溃散如受惊的鸟兽,反刺激得响马大笑起来,射箭声,喊杀声不绝。杨振也算个人物,临危不乱,见这伙响马凶悍,当即吩咐几个镖师护着人撤退,自己带着兄弟们冲上去,和响马战成了一团。

许明意看得分明,杨振是个练家子,可双拳难敌四手,更遑论商队中还有这么多人。他本就是缀在后头的,转身想跑之际,却想起了蒋瑛几人。

许明意攥紧了手中的匕首——他给了蒋瑛钱,便算是买了她手里的吃的,两清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生死当前,他犯不着为这么个萍水相逢的人搏命。

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许明意咬了咬牙,到底是转头朝蒋瑛所在的马车疾奔而去。

响马来势汹汹,蒋家驾车的伙计已经中箭而亡,驾车的是于伯,他想冲出去。见许明意捡了把刀就冲了过来,他心一狠,道:“你来驾车!”

“小姐就交给你了!”

说罢,抽出刀就跳下了马车,对许明意喊道:“上马车!走!”

蒋瑛被这混乱场景吓得无措,眼见血水断肢飞溅,脸都白了,“于伯!”

她要出来,许明意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将蒋瑛推进去,跳上车辕。他看了眼已经和杨振汇合,抵御响马的苍老背影,扬起马鞭重重地甩了上去,“驾!”

这一下甩得重,马受了激,嘶鸣一声,发了狂地冲了出去。马奔跑得太急,许明意和马车中的蒋瑛都险些被掀下去,许明意只有紧紧攥住缰绳,稍稍伏下身体,躲避射来的乱箭。

所幸有镖局的人拖住了大批响马,许明意将混乱的厮杀甩在身后,隐约的,还有马蹄声在追来,他额头不觉渗出了汗。蒋瑛被颠得五脏六腑都皱成了一团,可想起于伯,勉强扒着车门,对许明意说:“于伯,于伯还没来……”

许明意头也不回,冷冷道:“回去。”

蒋瑛咬了咬牙,“我不能丢下于伯!”

许明意飞快道:“杨镖头撑不了多久,你回去就是送死,那是响马,你一个姑娘,要是被抓住了,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蒋瑛眼睛红了,呜咽道:“那是于伯,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许明意漠然道:“他以命相护,你更不能回去。”

突然,许明意听见身后远远的传来铃铛声,是响马的铃铛!他面色阴沉,挥动马鞭赶得更急,可马拉着马车如何能跑得过一身轻的马。

许明意说:“会骑马吗?”

蒋瑛擦去脸上的眼泪,说:“我爹教过我……”

许明意猛地勒住缰绳,马一下子扬起前蹄,马车也停了下来。许明意提着刀斩断马与车厢牵连的绳索,对蒋瑛说:“上马。”

蒋瑛已经爬出了车厢,闻言一怔,看着许明意,许明意已经伸手抓着她的手臂拖到了马前,道:“快!”

蒋瑛看着他冷淡的眼睛,下意识地上了马背,她对许明意道:“你也上来。”

“坐好了!”许明意握着刀,以刀背狠狠敲在马臀,马当即就冲了出去。蒋瑛大惊,扭头看着许明意背对着她的修长背影,想叫什么,却猛地发觉,自己竟不知这人的名字。

马将撒蹄狂奔,一骑冲了出来,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

马背上的响马见只有许明意一人,眉梢一挑,没有拉住马势,直接就朝他冲了过去!马是好马,四肢健壮有力,若是被踩实,只怕不死也残。

仓促躲避之下,许明意也看清了马上的响马。

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那双眼狼也似的,浓眉,鼻梁挺,透着股子匪气。他见许明意躲开了,正擎着刀凶狠地盯着他看,索性勒住缰绳喝住马,翻身下了马背。年轻响马个高腿长,手里也握了把刀,他瞧着许明意握刀的姿势,笑了,道:“刀可不是这么使的。”

话刚落,许明意已经先发制人,提刀砍了上来。

43

劫掠了商队的响马满载而归,推着满满当当的货,身后捆着的肉票都蒙了眼睛,粽子似的串成了串,如牲畜一般,被驱赶着上了平顶寨。

许明意也在其中。

他眼睛上蒙了黑布,手腕被粗糙的麻绳捆着,捆得紧,根本无法挣脱。他听着身边的动静,隐约知道,他们这是被当成人质绑上山了。这是土匪的常用手段,绑了肉票来索要赎金,若是没人来赎,便会撕票,如果能交上赎金,说不定还能好好地被送下山。

许明意想,他大抵是走不了了。

所幸的是,蒋瑛逃脱了。

追来的那个年轻响马不是好相与之辈,身手极好,许明意本就不是练家子,他能杀人,靠的是出其不意和搏命。可搏命也需天时地利人和,显然,许明意在这个男人手中讨不得好处。

许明意念及那场悬殊的搏斗,浑身都在隐隐作痛,尤其是胸腔肩膀。这人招招都是直击要害的路子,轻易就让许明意再无还手之力。

他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身时,有几个响马也赶了上来,笑嘻嘻的管男人叫虎哥。许明意原本担心他们还去追击蒋瑛,没想到那个男人竟也不提逃走的蒋瑛,只是让人将许明意捆了。那伙响马应了,用力踢了踢许明意,嘲他还敢和他们虎哥动手,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许明意被他们一番折腾,险些疼得昏过去。

杨振果然没从他们手中讨得好处,镖局死伤惨重,便是自己也折在了响马手中。这伙响马是惯犯,整个商队几乎没人逃脱,许明意被拽过去时,就见一地的尸体,货物连着人质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场中的人都瑟瑟发抖,无助地哭泣。

许明意环顾一圈,最终在地上看到了于伯的尸体,趴着,背上一道血淋淋的长口子。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许明意心中恻然。

平顶寨是一窝恶匪,盘踞于遂阳一带,劫掠过往商旅和村镇,便是官府也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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