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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瑞早年是在陆家别院寄居几年不假,可当时不管五房还是族长太爷,都曾送过重礼感谢过陆家。有沈贺两家恩怨在前,沈家不因贺家迁怒陆老爷都是厚道,作甚还这样给他脸面?

沈家那么多优秀子弟在,沈理、沈瑾不提挈,提挈个外人作甚?

沈理那里,因早年恩怨的缘故,与族中情分向来单薄,轮不到沈海说教;沈瑾这里,却是四房以后当家人,可不能分不清里外远近,沈海暗暗决定等客人离开后要与沈瑾好生说道说道。

知府衙门,客院。

穿着蟒衣的中年胖子站在院子里,看着左右厢房焚烧的痕迹,怒道:“到底是什么家伙,好大狗胆,竟然真的敢惊扰叔父?”

张永眯眼道:“若不是知晓对方是亡命之徒,咱家也不会提心吊胆,特意寻了念恩你过来保命。”

这胖子不是别人,正是司礼监大太监高凤的干儿子、苏州织造高念恩。

昨日下午张永打发锦衣卫前往苏州织造衙门求援,高念恩接到信,没有耽搁,连夜召集人手前往松江,因此早早就赶到了。

这般殷勤,更多的是表示亲近的姿态,并不代表高念恩真的认为会张永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真的有事故。幸好张永现在平安无事,不过虚惊一场,否则高念恩带再多人手也是晚了。

黄雀在后(三)

高念恩对张永口称“叔父”,自称“侄儿”,实际上年岁与张永相仿,下来任苏州织造也有五、六年。

“苏松之地”说的就是相邻的苏州与松江,可见两地之近。

对于松江两月前“倭乱”之事,高念恩自然也早有耳闻,且因为关系着松江府以后官场格局,还颇为关注。不过之前高念恩并没有怀疑“倭乱”真假,毕竟松江府临海,早有“倭寇”上岸劫掠的例子在前,至于松江知府与沈家的官司,也是被他当成是松江知府为了推卸罪责故意攀咬沈家。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松江是沈家的根本,沈家人就是疯子,也不至于勾结外人来祸害老窝。

赵显忠这姿态太难看,高念恩并不看好,可这毕竟不单是松江知府与沈家之争,后边还有朝中两位阁老。如今刘阁老年迈,到底是哪个继任次辅还不明朗,谁晓得这官司会是什么走向。

因为内臣自成一派,向来与文臣不太对劲,因此高念恩便只是看个热闹。

接到张永与王守仁联名手书的时候,高念恩就明白过来,如今这李阁老、谢阁老两个势均力敌,都没有能左右官司,因为皇帝插手了,才会派不属于任务阁老党派的王华之子王守仁做钦差,还派了昔日东宫大伴张永为副。

高念恩并不关心这松江知府与沈家的官司怎么打,关心的是京城对松江事件的态度,还有松江府以后的走向。

只是没有想到,这松江的事件如此复杂,不单单是松江知府为了推卸“倭寇劫掠”之责而闹出的事,更是有人在蓄养亡命之徒,心怀叵测。

松江府前两月“倭乱”,真的是倭寇上岸吗?

高念恩想到这里,面上也带了惊疑之色:“到底是哪个,恁是无法无天?”

张永道:“是前任松江知府赵显忠心腹幕僚闫宝文指使的亡命之徒,抓了一伙,已经关进知府大牢!”

这其中有赵显忠的干系,高念恩并不意外。张永与王守仁联名从苏州织造府“借兵”,防备的应该也就是松江知府衙门。

“没想到一个小小知府,竟然有这般筹划,想来倭寇上岸劫掠一事也有隐情。”高念恩唏嘘道。

张永道:“走,咱们去见见赵显忠,看他敢不敢认下‘蓄养死士’的罪名!”

“蓄养死士”、“攻击钦差行在”,这可都是谋逆之罪,不单单是掉乌纱,说不得要连累家族。

王守仁是钦差正使,自然也要出面,三人一道前往知府大牢。

知府大牢中,赵显忠并没有受优待,随后后半夜闹出的动静,他不是聋子、瞎子,自然也知晓有悍匪攻击钦差行在之事。虽说不干己事,可赵显忠依旧吓个半死。即便他已经被摘了乌纱,可真要是钦差在松江知府衙门里遇害,那黑锅说不得还是他这个倒霉知府背了。

后半夜,赵显忠连眼也没有合,直熬到了天亮,才从过来狱卒口中闲话得知那攻击钦差行在的悍匪竟然是闫举人主使,并且闫举人也随后被抓获。

饶是赵显忠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没有想到闫举人身上,险些呕出一口老血。闫举人是谁?是他这大半年最得用的心腹幕僚,经常代表他出去说话露面,这谋害钦差的黑锅怕是难推了。

之前对闫举人有多器重,现下赵显忠对闫举人就有多怨恨。他却是不知,知府大牢那么大,为什么那些悍匪没有关押在别的地方,而是关押在他隔壁;狱卒又在话中说出闫举人,都是王守仁的安排。

王守仁既有在江南决断刑狱的经历,最是晓得刑讯之中的“攻心之术”,对闫举人如是,对赵显忠也如是。

今日下午,王守仁等讯问的第一人就是赵显忠。

果不其然,赵显忠经过大半夜的折磨与一上午的怨恨后,待见到王守仁等人,就痛痛快快地交代了自己相信闫宝文谗言,明知一个烂赌鬼、一个书童,若没有人在背后指使哪里敢到衙门出首告官,可为了减轻自己罪责,还是不经过详查直接立案,抓拿沈家三子,想要将沈家的案子做出铁案。在取口供时,赵显忠也是相信了闫宝文的话,选了吏房有资历的老吏,对沈家三子秘密刑讯,致一死两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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