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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丧事(4)

花芷让下人去准备了数个汤婆子,示意柏林照顾好弟弟们,拿了几个掀帘子进了里边。

「长姐。」里面几人看到她连忙站了起来。

「坐着吧。」把汤婆子一人怀里塞了一个,花芷坐到旁边空置的蒲团上往火盆里夹碳,「没做法事的时候坐着歇一会,跪的时间长了会受不住,别落了病根。」

几人应是,她们平时少有和这个长姐接触,甚至一直以来心里还有点看不上她,眼下这般近距离的相处,她们也不知道要如何和她亲近。

怀里的热度渐渐传遍全身,身暖了便好像心也暖了,花辛看向对面的花芷,心里突然就安宁了许多。

花家有这么个担得起事的长姐挺好的,至少让她们知道她们应该做些什么,该怎么做,花芷并不耍威风,也没有要在她们面前立威的意思,或者可以说,她其实在尽可能的保护她们。

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她以后会对长姐服气的,花辛想。

花蓉是花芷的异母妹妹,仗着自己比花辛花灵都要亲近一层,她往花芷的方向靠近了些,低声问,「我们一直要呆在这里吗?」

花芷看向她,「不想?」

「不是。」花蓉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若是来了男客……」

「灵堂之上没有男女之分,你们只要记得你们都是祖母的孙女便好,来人是谁,是男是女都和我们没有关係,我们尽好孝子孝女的本份就是。」

「……是。」花蓉有些不甘心,她凑近来是想得到长姐的另眼相看,而不是做了这出头椽子被敲打。

「这几天不轻鬆,我不能呆在这里边,你们互相帮扶着些,做事量力而为。」

「是,长姐。」

花芷不会以为凭着这几句话就能收服她们,不过目前她也只要她们这几天安份些就行,听得外头有动静,她撩起帘子往外瞧去,待看清了人忙迎了出去。

花娴被长子扶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神情憔悴,不知情的恐怕要以为这才是花家嫡长女。

花芷远远下拜,心里头一阵释然。

祖母心慈,虽然向来宠爱长女,对庶女却也不曾苛待,该给的一分不少,凡是她愿意学的都会请人来教,备嫁时添妆丰厚,尽了嫡母的本份。

好在这个没有长偏,还记着好。

花娴子息不丰,只得一个长子杨随安,今年不过十四却懂事得很,他跟着母亲跪伏于地,恭恭敬敬的磕头上香。

待她哭了一会,花芷上前轻声道:「姑母,身体要紧,祖母知道您来了定当高兴。」

花娴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娘家的大侄女,心里一阵阵的泛苦水,娘家本来就已经倒了,偏偏还要让老太太去了,偌大个花家可要怎么办!

她恨夫家无情,能得好处的时候时不时就催着她回家,待花家倒了就将她拘在家里,这次更是以休离来威胁她,可这是她的娘家,就算没了富贵荣华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如今嫡母过世,她怎能不回。

想着花娴眼泪更是止不住,人情冷暖,可谁人的心不是肉长的啊!

花芷示意苏嬷嬷上前来,「送姑奶奶去姨奶奶屋里。」

「是。」

花芷看向杨随安,不知道他做何打算,便问,「表弟,你……」

「我来便是为外祖母戴孝,就不去里面了。」

花芷沉吟片刻,示意他跟上,带着他去了人少的游廊上,「杨家可是不乐意让姑母回来?」

杨随安不知道如今花家是个什么情况,也不好回表姐的话,只是含含糊糊的道:「本就是该回的。」

花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低头笑了笑,在心里重重给杨家记上一笔,「随安你且看着,看看是他杨家走得快还是我花家走得快,到时候就是你爹想去我祖母坟头磕头,花家的祖坟他也进不去。」

杨随安羞愧不已,没有替父亲辩解一句,事实摆在眼前他无话可辩,做为花家的姑爷,昨天接到丧讯就该过来的,可他非但自己不过来还拘着母亲不许她过来,要不是他大闹一通,这会母亲恐怕还被关在家里,门都出不得。

以前外祖父在时爹何曾这般对待过母亲,势利得他这个做儿子的都觉得脸热。

「随安,我都记着了。」

杨随安抬头看着表姐。

花芷看着灵堂,听着里边梵音又起,却不解释更多,「去吧。」

杨随安走远了又回头,看到表姐已经转过身去,他其实是明白表姐那话的意思的,但他只能装不懂,不管怎么说杨家也是他本家,别人可以唾弃可以贬低,他不能。

花芷静静消化了所有情绪,重新回到灵堂,一早上除了回来奔丧的二姑母,前来弔唁的竟只有朱家,花芷心往下沉了沉,面上却不显,闭着眼睛随着梵音木鱼声跟着念往生咒。

唱喏声突起,「陆先生前来弔唁。」

花芷猛的睁开眼睛,看向从大门口走进来的男人,一身白色大氅越加衬得他高大挺拔,肃穆的神情让他脸上的疤痕都透出股冷厉来。

他接过香弯腰拜了三拜,花芷领着弟妹齐齐倒拜于地。

抑制住自己要上前将人扶起的衝动,顾晏惜沉声道:「请起。」

一众人起身,花芷衝着顾晏惜又是一福,「多谢陆先生。」

谢你隐瞒事实,也谢你用最快的速度将我带回来,谢你在我不在家的时候派人看顾了花家,多谢。

顾晏惜点点头收下了她的谢意,「节哀。」

「是。」

两人对视一眼,顾晏惜转身离开,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是皇亲国戚,是世子,是皇上亲自带在身边教养长大的半个儿子,可他的脸是自己划花的。

他明面上的身份多得他有时候都会忘了自己究竟是谁,然而他这张真正属于他的面孔却始终隐于暗处,认得的人寥寥无几,亲生父亲许多年未见,亲近的人只有一个失去记忆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他权力滔天,可他来这里一趟依然要进皇宫给皇伯父一个过得去的解释。

他手握重权,可他其实什么都没有。

而如今,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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