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开始我对影山只是略微有点不必言说的不满,现在已经称得上是烦躁了。
为什么我会不高兴?
当然是因为他扰民的时候,叫的是我的名字,我站在原地,避免他追过来时把整条街的狗都叫醒。
他跑了那么远,到我面前竟然只是微喘。
我将那句你练跑步也不错给咽了回去。毕竟他已经在打排球,这么说多少有点恶劣。
或许恶劣一点也没关系,毕竟他今天做的事足够惹恼一个人了,也就只有我不想计较。
跑得真快。我假惺惺地称赞,还有事找我吗,影山同学?
单纯的影山没发现我的恶意,反而乖巧地垂着头,还对我说菅原前辈很担心,所以他要送我回去。
抬头看见已经高悬的月亮,时间不早了,我对影山说,不用了吧,给排球打一下又死不了。
影山沉默了,我看到他紧抿着、好像在犹豫要说些什么的嘴唇,突然对之前的想法有些动摇。
我在想什么呢,一瞬间居然真的考虑了打坏脑子然后死掉的事真是疯了。
那,我就先走了。
我已经说了不用,影山没回答却依旧跟在后面,脚步声和我几乎重迭。我回过身去,他那双绀青色的眼睛立刻理直气壮地看过来。
明明只要我不说,菅原前辈又无从得知出门后的事,兴许前辈也只是随便一提,他又何必那么较真。
真是称得上固执,还特别不嫌麻烦。
我站住脚,深深地呼吸。
我家很偏,就算错过了末班车,也没有关系吗?
影山点了点头,我彻底放弃了,在心里说好吧,明天可别怪我没提醒过。
趣味
天气好热,又还没到开冷气的月份。
由于气温上升,平静无风的时候,我们就像被倒扣在金鱼缸里一样。
我趴在桌上,思考着排球部究竟有什么吸引着洁子,让她愿意把高三的课余时间尽数花在上面。
那些之前就和洁子相熟的高年级就算了,改变发生在最近,那么就和新加入的一年级们有关了。
我的余光下意识看向影山,他也是我所说的一年级们之一。
今天他破天荒地在英语课上醒着,伏在桌上写写画画,皱着眉很是认真。
我没再问他末班车的事来自找麻烦,不过看这样子,估计昨晚是赶上了,还睡了好觉。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相信影山会认真听英语课,那种事稀罕得的像主任秃顶上多长的头发。
于是我压低身体看向他正在写写画画的东西。
好吧,果然是排球。
这样小的球场我只在中学的理论课上看过,影山的纸上画了好几个,上面还有写着名字的圆形和弧线,像是在规划战术。
小学和中学的时候我也像他一样,早上想着晨训,下午想着晚训,下训拉着洁子在路上还能跳上几个来回,就那样日复一日。
我正出神,教英语的小野老师喋喋不休的声音突然一顿,这不自然的一瞬将我拉了回来。
抬头看向他,顺着他的视线再次瞧见了影山。
小野抬着下巴,声音有些傲慢,影山,你来答。
我看了一眼黑板上的内容。
题是刚上课时新讲的,小野总是习惯先把重点说在前面。这题直来直去并不难,但影山自下课起就一直在画排球场地,肯定一点也没听过。
怎么了?答不上来吗?
小野很笃定,仿佛结局他早已预料。既然如此还要叫影山回答,这不是想要让他难堪的一种恶趣味么?
影山倒没有对答不上问题的事露出什么尴尬的表情,只是背着手,低头不语。
小野露出了有些僵硬和嘲讽的笑。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答不上来的情况在普通班并不突兀。我从后排放眼望去,就有好几个在桌下看漫画或是小说的人,大家各有各的爱好,影山只不过是其中较为倒霉的一个而已。
我还没有热心到站起来替他回答,或是小声说出来以至引火上身。不过,我倒是想起一个或许能让他答上来的方法。
我只要让他知道答案是b就行了。
洁子刚当上排球部经理的那一阵什么也不懂,一直在收集和整理排球知识,有时候我也会帮她粘贴成册。
那些原以为无用的冷知识,在此刻派上了用场,影山说出不会之前,我打了个手势。
伸出一根食指,弯曲其他三指,有点像枪的手势。排球杂志的切页上细致地贴出了照片以指导新手,让我也得以理解得很清楚。
b!ick。
没有丝毫犹豫,影山愣了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就理解了我的意思。但当我听到后面坠着的单词,才知道他只是条件反射而已。
比想象中更有趣。
我捂着嘴,忍住已经溢到唇边的笑。
小野那边却没动静。
怎么了,小野老师?我看了眼背着手、罚站似的影山,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托着下巴提醒他,不是b吗?
不,答案是b。小野看着我,大概是想发现我脸上帮助他作弊的端倪,但坐在我前面的石原足够高大,所以刚才我敢放心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