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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子有点脏,我先替你处理干净些吧?”

·

陆淮眉目陡然冰冷,他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控制不住因情绪上涌而颤抖的声线:

“脏?”

迟渊猛地回过神。

“既然脏,便更不能污迟总的眼睛了。”

陆淮加大力气,狠狠把日记本从迟渊手里抽出。

他眼睛不眨地将其打量遍,嘲讽地想,确实不干净。

藏匿了这么多年。

也好,本来他就是准备毁干净的。

指尖捏紧中间线,他眼睫重重霜雪,似乎在此刻落尽,再挡不住丝毫情绪。

迟渊开始心慌。

·

纸页撕起来很容易,只是那些泥点附着其上,实在太久太久,把覆盖的地方也变得坚硬,于是便多存留了片刻。

“陆淮!”

他没顾迟渊的喊声,从中间扯开,便只剩下一般,他依旧慢条斯理,甚至淡漠的神情也未改分毫,如果——

没有他颤抖着的手。

“不要陆淮”

迟渊声音低哑得近乎可以忽略。

陆淮犹然未觉,细长的指尖丈量了下纸页的宽度,撕毁得干净利落,没半点犹豫。

念想这件事,通常都需要些寄托。是久未人住,陈设不改的房间,是星朗月明,极具仪式感的承诺,可能也是一张时日很久的碟片,是夜夜陪伴的玩偶,大概都属于寄托。

可一旦寄托没了,念想散开也应该很容易吧。

至少知道,从物理意义上,那么点存在已然不见了,所以再怎么惦念,惦念熬得再久,也就成了浮萍,无根的东西,死得也快。

所以,断了吧。

陆淮机械化手中的动作,终于一页一页变成了一片一片。

碎片化的白纸,即使黑字清晰,洋洋洒洒开,也似白雪。

也是,那年初雪,迟渊回复他那句“当然”时,他就该毁掉这东西了,拖了这么久啊

于是那些不可说出口的心意,在眼前幻化,指尖将那叠纸片抛出,他看着“白雪”缓缓下沉,似乎听到他曾问出口的那句——

“真这么爱么?”

不了。

那句话,从来就不止是问的迟渊。

·

处理干净。

陆淮拂过额头的冷汗,掌心按揉着小腹,只是莫名掌心冰凉,不适感并未减少分毫,但他竟然还笑得出。

“迟渊,就当从未存在过。”

·

迟渊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周遭世界静默至极,眼睁睁看着陆淮动作,他指尖掐进掌心,依然无知无觉。

他看着温热变成死灰,飞到他眼前,坠落到地面。

尝到口腔里的血腥气,他抑制不住地干咳,一声一声,越来越重。

他跪在地上。

听见陆淮对他说,就当从未存在过。

·

不可以。

·

他不敢抬起头,咳嗽止不住,他近乎佝偻着背,然而迟渊全然不顾,他忘记自己还能做什么,只用手一点点捧,一点点聚拢。

把满地的碎页,一一拾起。

不可以从未存在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我来啦

凌秩推门而入时, 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见着陆淮的脸上那熟悉的漠然,不过也与过往模样并不全然相同——

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眸里被乌黑浓密的眼睫掩着,却从下垂的眼尾中瞧见些许怜悯

凌秩蓦然觉得自己的心被刺痛了下,慌张着转移视线, 便看到迟渊佝偻着脊背, 跪在满地雪白碎屑里。

他脑海里视觉处理出来的信息表达是这样, 然而所用的描述词理应自诞生起便与迟渊绝缘,他见过轻狂年月里对方的意气风发,也见过半小时前迟渊的理智冷静,这些固定化的记忆被眼前画面一一驳倒,而他——

凌秩,哑然地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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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的两人对凌秩的闯入毫无觉察。

可实际上,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们只看得见彼此,是周围聒噪的画外音无法侵吞的气氛, 也是来往不息的人海里全部的余光。

只是从未有人瞧见过那些剑拔弩张背后的特例准允, 甚至当事人也是如此后知后觉。

不然,毁得一干二净的念想证明了什么

迟渊不断地把它们拢起,全然不知自己的指尖是颤抖的,更无暇顾及他到底有多狼狈,曾一心立下不在陆淮面前露一丝下风的“底线原则”也被击碎得无比彻底,他只是眨着空茫的眼睛, 眼前只剩下那些零星的白色。

聚拢来, 告诉陆淮,不可以。

他看见了, 他不能当作没发生过。

哄骗小孩子的手段, 掩耳盗铃的事他从未做过, 现在更不会。

迟渊一字一句,强迫自己在脑海不断地重复,没有察觉到眼前情景越来越模糊,与是他只能弯起脊背,随着起伏弧度越来越大的胸口,在慌张又急切地收拢过程里,轻轻地、毫无作用地,捂了下心脏。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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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想叹口气,不明所以的窒闷让他无法呼吸,他理应是云淡风轻地俯下身来,凑到迟渊的耳边,抑或者伸出手,强迫现在低垂着头的人扬起脸看着他,连视线都不允许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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