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诗垂下眼帘,眼底带着淡淡的情绪,他突然扯了扯一歌吃糖葫芦的手,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开口问:“甜么?”
一歌又是一口咬掉了一个糖葫芦,鼓着腮帮道:“甜呀,可甜可甜了。”
【他不是最讨厌吃甜食么?上回吃了甜杏南瓜还吐了啊。】
殷诗的脑海里面回响起柳大妈说过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第一次给一歌做的东西,就是糖糕。
那个时候的一歌害怕伤了殷诗的心,哪怕再不喜欢吃甜,也是嘴角带着笑,把那碟子糖糕吃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留。
所以殷诗一直以为,一歌是喜欢吃甜食的,甚至时不时的还把小孩子塞给他的糖,递到一歌手里,看着对方吃下去。
这样一想,殷诗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了,他抿了抿唇瓣,一把夺过一歌手里的糖葫芦,塞进自己嘴里,轻声道:
“不能吃甜,以后就不要吃了。”
一歌有些诧异的睁大眼睛,随后抬眸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柳大妈,对方接触到他的视线立马怂哒哒的低下头,一看就是做了坏事。
“我没有不喜欢吃甜食啊,”一歌看着慢吞吞吃着糖葫芦的殷诗,开始挽救:“甜食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撒谎。”
殷诗打断了他的话,一口一口把手里的糖葫芦吃干净,随后抬眸静静的瞅着一歌,轻声道:“没关系的,不喜欢吃也没关系的,以后给你做别的。”
一歌嘴唇开合了两下,他的唇齿间还带着糖葫芦的甜味,但对于他来说,这甜味就像□□一样,泛着苦涩。
他的身体虽然变得百毒不侵,但同时也丧失了一部分味觉,尤其是对于甜味,尝一点就像吃毒药一样。
这些,一歌都没跟殷诗说过。
一歌第一次见殷诗的时候,对方还很年幼,看起来只有十二岁,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小孩子,却依旧耐心的站在李泽渊身前,手里拿着的就是他亲手做给李泽渊的糖葫芦。
十二岁的殷诗就连看向李泽渊的目光,都暗含着满满的宠溺和喜爱。
李泽渊吃着那串糖葫芦,双手环着殷诗的脖颈,用软软的脸颊撒娇般的蹭着殷诗的肩膀。
殷诗好脾气的抱着他,眼底带着清浅的笑意,轻声开口问:“甜么?”
李泽渊笑得很软,舔着糖葫芦说:“甜呀,可甜可甜了,殷诗你对我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看着怀里小孩幸福的模样,殷诗没忍住,勾唇笑了起来,虽然那个笑很淡很淡,却有一种莫名的好看。
躲在小角落里面的一歌呆呆的看着殷诗脸上的笑容,又看了看安安心心窝在他怀里的李泽渊,眼中带着一抹羡慕。
如果……如果有人也能像殷诗一样这么抱着他,这么宠着他就好了。
在宫里的那一个月,小小的一歌养成了一种习惯,他总是喜欢偷看跟在李泽渊身边的小暗卫。
看对方对李泽渊的一瞥一笑,看对方对李泽渊无条件的纵容,看对方亲手给李泽渊做红彤彤的糖葫芦,看对方在打雷的时候温柔的安慰怀里的李泽渊。
李泽渊对殷诗说:“殷诗,我好害怕。”
每到那个时候,殷诗都会轻声安抚道:“别怕,我在。”
一歌看着看着,心里就泛着酸涩,用小手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能够变成李泽渊就好了。
但在一歌即将离开皇宫的时候,他这个愿望也没有实现,小小的一歌扒开窗户凑头往身后望,华丽壮观的皇宫在他眼里缓慢的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他真的好羡慕,羡慕李泽渊身后能有殷诗的存在,帮他一起支撑皇室里暗藏的波涛和来自各方的明刀暗箭。
但他的身后,却背负着梨花镇里所有的秘密和上千人的性命,还有那些人对他的依赖与信任。
没有人保护的孩子,从来没有哭的权利。
想起了往事,一歌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他软下身子倒在殷诗身上,将脸埋进了他的脖颈里,轻声道:
“我的愿望实现了。”
殷诗一愣,有些疑惑:“?”
一歌笑了笑,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身上沾了李泽渊的影子,殷诗就会逐渐的接受他。
李泽渊害怕打雷,那他也害怕打雷。
李泽渊喜欢吃糖醋鱼,那他也吃糖醋鱼。
李泽渊爱吃糖葫芦,那他也逼着自己吃糖葫芦。
只要能够让殷诗接受他,一歌愿意卑微到尘埃里去。
但是从头到尾,一歌都没有想过,或许对于殷诗来说……
他是比李泽渊更重要的存在。
自从那次酒席之后,殷诗和小镇里的人关系密切了很多。
一歌也更加得瑟了,他原本想着自己能够代替李泽渊在殷诗心里的地位就行。
但人都是贪婪的,他现在不仅要取代,还要超越!
是李泽渊亲手把殷诗推到悬崖下,也是李泽渊亲手把殷诗送到了他的身边。
那他凭什么不要?
这样一想,一歌美滋滋的抱着自己的被子,连枕头都没带,就把东西全都搬到了殷诗的房间里。
殷诗正坐在小院子里面晒太阳,他眯起双眼,朦胧中只能看见一歌跟个白色的小耗子一样,抱着东西来来回回的乱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