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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皇城更是张灯结彩,从早晨起便焰火不断。

云府也热闹得很,十服之外的亲戚都上门来拜年,湘阳秀带着一众旁支妯娌到院前招待,陀螺似的忙活了大半天,总算是将来客尽数打发。

接近傍晚时分,有诰命的夫人们纷纷盛装打扮,入皇城,赴夜宴。

云昭自然也逃不掉。

湘阳秀给她选了件金丝雀翎千叠牡丹大褶裙。

云昭生得极其明艳照人,再华丽的衣裳上了身,也就是略微衬一衬她那份国色天香。

湘阳秀越看越满意。

“呵,好叫那贱婢知晓,便是使尽手段,不过也就是个婢妾罢了!哪一点能比得我们昭昭!”

她生的女儿,自然要把严娇生的女儿比到沟里才行。

车马驶入宫城。

过了朱雀门,便只能下车步行。

越往深处走,越觉得宫墙高阔,庄重威严,仿佛竟像是深黑的、择人而噬的巨兽。

人在其中,渐渐便有了身如浮萍的错觉。

旁人都屏息凝神,沉默行走,只有云昭依旧没心没肺,她一路东张西望,就像在记路似的——旁人的禁忌,在她身上便是百无禁忌。

入了太极宫,众人依次入席。

金琴玉罄声响起,鼓乐大气吉庆。

皇帝高坐上首,隔着玉阶与金帘,几乎看不清脸。

帝王只简单走了个流程,饮了些淡酒,象征性地用了些谷黍,便又率着文武百官、百家大儒去往太上殿参拜祭神,求太上卜一个风调雨顺卦。

太上毕竟算是半个阴神,拜太上要在夜晚。

皇帝带人走了,只留下一众亲眷继续玩乐畅饮——有那些老头子在,谁也放不开。

宫人鱼贯入内,将无人的席位撤去,重新调整位次排布,然后端上真正的美酒与珍馔。

金帘垂落,掩去銮座玉阶。

众人轻吐一口气,只觉那股森严等级感消散了不少。

晏南天留下陪席,落坐首位。

他偏头,笑笑地望向云昭,手指轻缓地点了下身侧那张矮案,示意她去他身边。

这两张席位独立于众席,视野可观全局,属于上位者。

云昭只作看不见,依旧坐在湘阳夫人身旁。

她生得招摇,穿得又醒目,像朵金红娇艳的绝色牡丹,开在哪里,哪里便是视线焦点。

众人都不自觉地看她。

与她一比,便是这光华璀璨的殿堂也显得寡淡。

晏南天也在看她。

他依旧是那副温润若玉、很有风仪的样子,温声向众人请了几轮酒,举止硬是挑不出一丝错处。

云昭不去他身边,他也不勉强,只将席上照顾得面面俱到。

饮了几轮酒,众人渐渐越放越开,言谈之间少了顾忌——晏南天就是有这种本事,他总是可以无形地牵引、操纵旁人的情绪动作。

旁人开始欢畅痛饮时,他便袖了手,垂着眸,淡淡地笑。

又有人开始搬出那些话来。

“云大姑娘跟殿下可真是天生一对璧人,”说话的是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她饮了些酒,面色酡红,双眼晶亮,“这儿又没外人,云大姑娘还害什么羞呀,赶紧坐到殿下身旁去吧!”

云昭面无表情:“你跟我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人?我家是有哪位叔伯要续弦吗?”

当年冤枉湘阳秀气死婆婆的就有这一位。

云昭可会记仇了。

湘阳秀:“噗哧。”

美妇人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用香帕扇着脖子,转到一旁翻白眼。

云昭:“啧。”

战斗力约等于无。

晏南天很好地掩着笑意,云昭却知道他在偷笑。

又有一位夫人端起酒来:“预祝储君殿下与储妃大婚顺遂,如意吉祥!”

云昭把酒杯放矮案一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众人都望着她。

云昭根本无所谓,她自小就被人盯惯了。爱看看。

晏南天温声开口:“我代阿昭饮。”

他以袖掩杯,缓缓饮尽两杯酒。

“云大姑娘,”先前说话那位美妇人看不过眼,“你不会真因为陛下赐封侧妃的事情闹别扭吧?长者赐,不敢辞,你难道要撺唆殿下抗旨不成?”

晏南天长眉微蹙。

云昭笑着,歪过肩膀撞湘阳秀:“阿娘,我就说这是鸿门宴!”

湘阳秀冷笑一声,美目瞥向那妇人:“谢云娘,听说你公公与你夫君共享美妾来着?我当你那么大方,原是长者赐,不敢辞呀!”

谢云娘急怒:“你!”

晏南天轻轻放下酒杯。

场间立时静了下来。

他却只面向西席,笑笑地问候了方家那位老太君。

少时,众人重新又放开了些。

这回没人再触湘阳秀和云昭这两个炮仗的霉头了。

酒过三巡,忽见宫女太监引着一名弱质纤纤的女子走了进来。

温暖暖。

湘阳秀当即要炸,云昭及时摁住了她。

她冷眼看着,见宫人径直把温暖暖领往晏南天那里。

温暖暖神情有些瑟缩,怯怯道:“是、是陛下让我过来……”

晏南天笑容淡了几分,微微偏身,目光越过挡路的温暖暖,落向云昭。

他用眼神点了点自己身边的矮案,声线静淡,没看温暖暖,却在对温暖暖说话:“这里似乎没有你的位置啊。”

他只望着云昭。

当着百官家眷的面,他丝毫不给温暖暖脸。

有人用筷尾戳了下云昭的背。

坐云昭身后的是她经年死敌,老狐狸方渐遗的大孙女,方香君。

方香君低声提醒:“还不赶紧坐你的位置去!”

云昭没回头,惊奇道:“你管得着?”

“我是管不着!”方香君恨声咬牙,“而且我看见你这副孔雀开屏的德性就心烦!但是我更见不得那矫揉造作的东西!你要敢把首席让给她坐,害我屈居其下,我这辈子都恨死你!”

云昭:“说得好像你本来没恨死我似的。”

她嗤地一笑,移走视线,不看晏南天。

有本事他就抬举她啊,把那个咬嘴唇搓衣角眼神乱闪的结巴抬上首席,看是谁丢人。

寂静片刻。

晏南天轻轻挥了下手。

身旁宫人将温暖暖领到一旁,在殿柱边上给她添了张席。

“云昭。”晏南天懒声道,“我身边只有你一个人的位子。你不过来,也会给你留着。”

场中轻哗。

云昭听到些低低的议论。

嘤嘤嗡嗡的,大约便是夸赞晏南天,以及骂她不识好歹、作、拿乔。

湘阳夫人从不受鸟气,她哼笑道:“我们家昭昭锦绣金玉地养大,什么好的没见过?眼皮子可没那么浅!旁人趋之若鹜的,咱可未必看得上眼!”

这话说得嚣张,却也是大实话。

场间一片低嗡声,倒也无人反驳。

“是!”忽地,一声绷着嗓子的涩声传出,“你是大富大贵,可、可你就能不把别人当人么!”

温暖暖又一次挺身而出。

她总会在适当的时候不畏权贵,仗义执言。

只见温暖暖红着眼眶,攥着衣角,愤怒地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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