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
身为炼器师,苏玉溪很敏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燕姑娘的金楼玉阙?”
“修好它。”江袭黛将断剑递给她,淡淡道:“本座饶你不死。”
竟然能有幸修理这种水平的武器。
苏玉溪的眼瞳一下子就亮了,片刻后又反应过来,后知后觉说:“啊,原来您打算杀掉我?
“滚下去。”
江袭黛不与她废话,她拿起一手支起额头,就这样斜撑着,抬起眼望着敞开的大门外,晴空万里。
底下侍立的弟子不敢言语,纷纷垂下头。
直到江袭黛眼睫垂下,似乎是有些疲倦了,脸色苍白。
闻弦音轻声说:“门主,您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吗。”
“退下。”
此次征战回来,江袭黛的手臂上被划破了几道血口,虽不严重,但总是渗血。
闻弦音心想,这本是不该的。
只是江袭黛分了很大一部分的灵力去养护着燕徽柔的身躯,这些年一向如此,把自己身子折腾得愈发不好了。
斯人已逝……门主这样做,又何时是个头呢?
苏玉溪的炼器造诣果然不错,但是正当进行到关键步骤时,她却不得不又来叨扰了江袭黛一趟。
“您瞧,这把剑上的花纹可以看出来是一对。”苏玉溪想要精益求精:“为了使它浑然天成,我想让上头被毁掉的花纹也一模一样。敢问门主……”
江袭黛没有犹豫,便把软红十丈给了她,顺便歇几日战。
几日以后,她终于取回了这一对剑。
对着杀生门的月色,她饮多了酒,盯着这两把剑半晌,把它们碰在一起。
碰在一起的时候,其上光华流转,琼楼宫阙与红尘锦绣的花纹连在一处,合为“天上人间”。
原来很早以前,就已经处处是痕迹了。
只是江袭黛想得太浅,回首时却已惘然。
原来燕徽柔当真是“天上”来的,而自己在她眷念的“人间”里。
意识到了这件事,江袭黛无声地笑了,一时又觉心中闷堵。
她缓缓抚摸着剑的纹路,一个人坐在崖边喝闷酒。曾经是一杯杯计,近来总是一坛坛算。
醉意上升,多余的心思便下沉。
女人下一刻振袖出鞘,整个人收敛衣摆,往后一倒,自崖边松松坠了下去。
有风托起了她,凌空也能来去自如,如鱼入海。
烈色衣袍翻滚着,如一朵花一样包裹住了她的全身。
江袭黛强迫自己不再去多想,她醉得有点不甚清醒,乘着风与云,一路不知飘了多远。
最后她瞧见一片规整的屋顶,翘得气势恢宏,便施施然落下来,斜靠在脊兽上,掏出纳戒的酒,想要再饮一坛。
结果纳戒里空空如也。
身边有些许动静。
江袭黛醉眼朦胧地扭头望去,那也是一道女人的身影,她手里提着一壶酒,瞧起来才刚刚开封。
岂不正好?
江袭黛指尖一挑,拿修为直接抢过了那壶酒,也不管那女人如何表情,隻仰头饮罢,觉得滋味甚是清冽醇厚。
她重新靠了下去,但身旁那道视线还在幽幽地盯着自己。
“江门主。”
那女人道:“你怎么坐这里来了。”
江袭黛头也不回,眯眼道:“什么地方本座坐不得?该滚的是你。退下。”
“……”那女人问道:“你要不看看这里是哪?”
什么货色敢这么和她说话。
江袭黛冷笑一声,捻手成诀,便要取她性命。
只是她一眼过去——酒意却清醒了许多。
江袭黛发现自己正靠在浩然宗的大殿屋檐上。
而谢明庭正执剑,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看清了是那个小废物以后, 江袭黛白她一眼,又靠回脊兽身上,将抢来的余下烈酒抿了一口,再不说话了。
谢明庭见她没有找事的意思, 抽出来的剑便插了回去。
江袭黛也不理会她, 抬起下巴, 仰头天上的圆月, 目光几乎不曾挪动过。
她将酒壶抵在唇边,轻声呢喃:“……这酒还不错。”
谢明庭不指望从她手中捞回酒的,便又拿了一壶新的出来,“就当请你了。”
“江袭黛, 你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还给你瞧出来了?”江袭黛冷声道:“再瞧挖了你眼睛。”
谢明庭已经不对此妖女的素质抱有期望, 她也没生气, 取出酒盏来,给自己斟了一壶酒。
两人之间相隔老远, 虽然是仇敌, 但是这一夜, 却莫名两边相安。
许是各怀心事罢了。
“展珂被你杀了?”
江袭黛将空空的酒壶松手,顺着屋檐咕咚滚了下去。
“嗯。”
“她不是你的同道么?”
江袭黛勾起嘴唇:“没想到最后背叛她的是你——恐怕她到死都没想到。”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这不是背叛。”谢明庭垂下头:“而是选择。”
“你心里头就只有宗门。可惜过不了多久, 也要被杀生门一并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