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
燕徽柔没有痛出声,甚至都快没什么反应了,她张嘴又咳出一口血,如无根的落叶一样,脱力地跌入江袭黛的怀里。
女人一把抱着她,柳眉竖起,俨然是气极:“你——”似乎都不知道怎么骂她为好,最后隻憋出了一句:“混帐东西,谁准你去死了?!”
“你的命是本座救的,欠上一条。既然认清了这个理,除了本座能动手,谁也不许,你自个也不行!”
江袭黛余怒尚存:“荒谬。居然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要死要活。你往日同本座斗嘴的劲儿呢?”
“我不想这样。”怀里的少女声线绷得很紧,似乎随时都要断裂,努力解释道:“不想再伤害您……”
江袭黛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做出如此过激的举动,燕徽柔平时明明是恬淡的人,只是恬淡过了头。
“不想再伤害本座,你不晓得机灵一点吗?保护好自己,平时修行多下功夫,不要落入有心人的手里什么的。”
燕徽柔挪了一下眼眸,盯了她良久:“您不想我死吗。”
“晦气。又是什么死不死的。”江袭黛冷冷道:“你年纪轻轻,怎么满口——”
燕徽柔的神色很脆弱,江袭黛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憔悴的样子。她甚至微微地发着抖,似乎就等待着自己的宣判。
江袭黛话头顿住,又冷然盯了她半晌,像是无可奈何了似的,她垂下眼睫来,深深闭了一下。
女人吸了一口气,缓缓低下头。
像是梧桐枝上的凤凰温顺垂首,去触碰地面上仰望神迹的凡人。
燕徽柔在很绝望的时候,眼前突然垂下来一片阴翳。
她的额头感觉到了一抹温软。
“……若是想杀你,当时我就不救你了。晓得吗?”
江袭黛吻过她的眉心,搂紧了怀里的姑娘,而后像是终于泄了火一样,偏开头,闭目也靠在她的肩膀,声音倦倦道:“我改了主意,早不想杀你了。”
“燕徽柔,你若是懂事一点,便好好修道练武,省得让我见了烦心。”
燕徽柔被她抱得太紧,陌生地感受着眉心那一缕稍纵即逝的温度。
她的心跳已经够快了。
奇怪的是,女人这一低头的吻,反而让她胸腔里揣着的物什静了下来,像是瀑布终于落下悬崖,越过险滩,流入平坦的谷底。
良久。
燕徽柔:“真的吗。您不要再骗我了,也不要再瞒着我,我不想再……”
说着,她恳求道:“江门主,我从来都是只看您做了什么,鲜少去揣测。揣测是不好的习惯。”
“您对我的好,我会当真的。”
那姑娘抬眸还是泪盈盈的,眼里盛满了天上的流光。清风朗日之下,被这样一双泪眼看着,谁能再说出一二句拒绝的话。
好了。那小丫头又开始说这种矫情的话,想来是缓过劲儿来了。江袭黛这般想着,心里松快了许多,顺势剜她一眼:“待你不算好。也就一般罢了。”
江袭黛听到耳旁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宁静下来,慢慢地极轻极轻,像是一根小小的羽毛在挠着痒了。
过了良久,燕徽柔靠她更紧了一点,放松下来。
江袭黛颈边有人发出,很轻的一声抽鼻子的动静。
她这动静像是一个小花苞似的,在春天倏地一下绽破,还吐出来了一点花粉。
江袭黛心想自己实在讨厌爱哭又敏感的孩子。
嗯,讨厌至极。
放松下来以后,燕徽柔意识到自己又在江袭黛面前泪流满面了,一时十分尴尬地擦了半晌眼眶,只可惜越擦越红。
可是一瞬间的绝望是真实的,仿佛整个人被浸泡到冰水里面一样窒息,她自己也觉得古怪。
为什么江袭黛每受一次伤,她都会这么难过。
为什么她在知道是自己的缘由时,一瞬间情绪激烈到想要呕吐,根本来不及冷静思考,甚至恨不得立马结束自己的生命?
熟悉的头疼感又重新传来,这一次还带来了一种陌生的愧疚感。
曾经做错过……
做错过什……
可是燕徽柔实在不知道那是什么,隻好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试图平静下来。
所幸她还是慢慢找回来自己的状态,免得吓到门主。
“好了。别抱着了。”
江袭黛隐约又觉得喉咙有点腥甜,可能是因为二人的胸口挤压在一起,给本就雪上加霜的内伤更添了一点苦头。
她推开燕徽柔,自己也掏出一粒丹药服了下去。
江袭黛到底比燕徽柔多了难以企及的修为,同样的一击落在自己身上,还是要比那小丫头的情况要好上一些。
江袭黛看着燕徽柔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情不自禁又多倒了两粒,一并给她添上了。
两人这一趟回到杀生门时,可把闻弦音惊了一惊。
只见门主她老人家苍白着一张脸,神色看起来不怎么精神——而燕徽柔同样面无血色,浅色的衣衫上染了大片的红。远处走来,不细瞧还以为是要回门拜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