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
他们三个聚在一起,真若惹急了开始困兽之斗,加上后来江袭黛心脉受损一次,还在调养——估计是一场恶战。
没必要。
他们杀不了她,会死。
但死人也总能从她身上撕下几块肉来,让她不好过。
江袭黛不想不好过,至少在人前不能。展珂那一次——到底是意外了。她心中怨了一阵,恨自己走神,也恨展珂凉薄无情,却也无可奈何。
魔教妖女大抵是不能有颓势的。
否则外面儿一大堆闻着血味就要来的正道人士,就要如秃鹫一样反扑上来,让她死无全尸。
江袭黛一向爱惜自个的命。
说来也很可笑,这个世界上人人都盼着她死,年年念着她死,咒着她死。阿珂曾说过怜爱她一辈子,倒头来也想杀了她。
她从出生就没受过期待,却还是想要不择手段地活着。
江袭黛面上不显,她依旧轻勾着唇角。
只是暗地里,在这么想的时候,却难免把宝座上的扶手摁出一个坑。
每次碰上展珂,她睹人思旧,就总控制不住心绪烦乱。
江袭黛撇开自己摁的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放过这群人,还有那老头?倒也不是不行。本座也实在懒得动手。”
燕徽柔在一旁小弧度地松了口气。
而下一瞬。
她莫名其妙被江袭黛瞪了一眼。
“……”
法百川冷汗蹭蹭下,一颗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他的眼睛望着地面,却竖起耳朵听江袭黛的话,如同听着审判一样。
谢明庭闻言,眉梢略松:“是什么?”
座上的女人低笑一声,慢慢开口。
“饶他一命是可以,他不行,那你们便替本座把这事儿解决了。寻到让我身旁这个小丫头续上经脉的法子。”
“这其二么……”
江袭黛饶有兴致地看着谢明庭。
“谢宗主,今日你千里迢迢地来问罪,扰了本座赏蝶的兴致,不应当赔礼道个歉吗?”
“毕竟本座可什么都没有做,便被你谴责了好一通大道理。”
谢明庭闻言眉梢蹙得更深:“你岂是今日一日干下的杀孽,何况情理上,我拦着你大开杀戒,又何错之有?”
江袭黛笑道:“那么,你是想同本座战一场?本座可不会死,你和这破阁可不一定了。”
那双桃花眸似弯非弯时,怎么看都是一个柔婉佳人,颇有桃李春芳色,完全瞧不出底下残忍的心性。
江袭黛拿起了自个的伞,抽出一截软剑,似乎是在慢条斯理地把玩。
谢明庭背后的剑匣嗡鸣,她一口气拔出了那把赤金重剑,攥在掌心之中。
她与江袭黛僵持了片刻。
法百川颤颤巍巍地往谢明庭跟前走了一步,“谢宗主,依老朽之间,还是不要在这里发生争斗得好。”
谢明庭看了一眼法百川,眉头更紧,其实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这样的人。
只是。
神机阁到底不止一人,更有无辜之人,全是她们的仙盟同道。江袭黛一拔剑,估计此处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帮便不如帮到底了。
谢明庭将攥剑的手缓缓松开,她把赤金重剑插回剑匣,而后抬起双手,墨蓝色的广袖垂下来,板正地向江袭黛拱手让了一礼:
“江门主确实还没有动手,我揣测在先,是为不妥。”
“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
“……你还想如何?”
“怎么赔罪还需要本座教你吗?”
江袭黛挽起衣袖,自面前的果盘里拈起一颗葡萄。她顺手甩在了座下,任其骨碌碌地滚开。
“跪着。”
“爬过来,把这颗葡萄吃了。再学狗叫几声,讨本座个欢心。”江袭黛支着腮边,慵懒道:“本座就原谅你,还有你们——这样好了。”
燕徽柔看起来有些不讚同,但无奈嘴有禁製,讲不得话,险些站了起来。
江袭黛适时抬手,一把搭在她肩膀上,给人安分守己地摁了回去。
“……”
燕徽柔纹丝不动,闭眼掐了掐自个的人中。
“那边的法阁主,你也一样?本座饶你不死,说到做到。何况既如此有诚心,还另赠你一箱固本培元的高阶丹药,就当是替这丫头治疗的报酬了。”
荒谬!
谢明庭一生耿介,她生来天资不错,乃是名门正宗的骄傲,一路顺风顺水继任宗主,算得上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却还未受过如此侮辱。
堪称奇耻大辱。
只是更让她没想到的是——
法百川迟疑了片刻,哆嗦着真跪下了。他跪在地上,前几步还爬得拘谨,不大利索,但爬出几步以后,却越来越顺畅。
“是是是,只要江门主欢喜。”
那老头如狗一样爬到江袭黛脚边,颤颤巍巍地拈起沾了灰的葡萄一口吞了下去。
江袭黛当真被逗趣儿了,她抬手掩唇:“不错。接下来呢?”
“法阁主,你这样做,实在是丢尽了仙盟的脸面。你……”谢明庭在一旁皱眉,她实在想象不到这人怎么跪得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