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
她刚来时总是在半夜被噩梦惊醒,醒来时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了衣裳,她反反覆复做着同一个梦,却又逃离不出梦魇的魔爪。
她知道,这是她的心魔。
可是后来她有牛大娘做伴,她渐渐了解了一些中立城池的风土人情,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遇到想不明白的问题她就去问牛大娘。
牛大娘见多识广,且嘴硬心软,瞧她是一个人孤零零在这里,身上又带着一大笔钱财,难免遭人嫉妒或排挤,相识一段时间以后干脆接纳了她,让她搬过来一起住,两个人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初来乍到时王瑾玲心中也曾心有不甘,但她向来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后来她也坦然接受了这样平静如水却安逸舒心的日子。
不知不觉中,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从前那些跟在上官藜身边惊心动魄的时光印记,便已悄然淡去了。
某日, 晴朗的午后,天空如同被水流衝刷过一般湛蓝澄澈,空气干湿适宜,舒适凉爽的微风轻柔地吹拂着院落里盛开的小野花。
温和而又惬意, 王瑾玲在牛大娘家里吃过午饭, 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 闭着眼享受树荫下的阴凉。
在这样舒服的环境中, 困意来袭, 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牛大娘在屋里忙活了一阵子,出来以后看见王瑾玲坐在院子里睡着了,便转身又回屋里取了一条薄被, 轻轻走近王瑾玲身边, 想要为她盖上被子。
然而走近后, 牛大娘却见王瑾玲额头上满是冷汗,双眉紧蹙,呼吸急促,眼珠子无意识地在眼皮下不停转动着,似乎是做噩梦了。
见她在噩梦中苦苦挣扎不脱, 牛大娘抬手想要叫醒她。
手指即将触碰到王瑾玲的手臂时,王瑾玲突然“啊”一声大叫,倏地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 口中含含糊糊叫出了两个字。
她惊魂未定, 胸口上下起伏喘着气, 被牛大娘扶住双肩时仍旧心有余悸地皱着眉头。
牛大娘关切道:“又做噩梦了?”
王瑾玲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起初她刚开始做这个梦的时候,她将这个梦判定为噩梦, 因为每次做梦她都会感到很不舒服,醒来时胸闷气短,一身冷汗。可是后来她竟然有点期待做这个梦,因为只有在梦里她才能见到那个让她做噩梦的人。
王瑾玲反覆梦见的场景并不复杂,只有一段长长的路,她在前面拚命奔跑,上官藜在身后牢牢盯着她的背影。
每个梦境中,她都会不断回头,前三次回头她都可以看见那抹熟悉的红色身影,可是她第四次回头时,就会发现上官藜已经离开了。
当她回头只看见那片空荡荡的空地,却不见上官藜的踪影时,她会被一种巨大的空落感包裹着,一颗心沉沉地往下坠,继而彻底从噩梦中惊醒。
失落而又彷徨,仿佛溺水之人丢失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身体只能不受控地沉没下去。
同样的场景在现实中也真实发生过,当时王瑾玲在第四次回头之前,心中笃定地认为上官藜还会在原地,可惜那时候她回头看见的便是空无一人的草地。
从此成了她的心魔。
如此周而复始,梦见这个场景的次数过多,她已经快要记不清自己究竟梦见过多少次。
牛大娘轻声安慰了一会儿,又给王瑾玲倒了杯温热的开水,王瑾玲捧着杯子喝完之后,便告别了牛大娘,回到了她自己的住处。
其实她最近越来越不愿意独自待在自己家里,所以才会厚着脸皮去打扰隔壁牛大娘。
她孤零零在自己家中时,总会幻视出上官藜的影子,做饭时会想起上官藜爱吃甜食,睡觉时会怀念上官藜温暖的怀抱,就连走路时都会下意识伸出手去牵上官藜的手,仿佛上官藜还在她身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上官藜那双肌肤细腻不似练武之人的手。
后来症状愈发严重,她时常听见上官藜在她耳边低声轻笑,唤她“小王”,她还会无缘无故地回忆起上官藜的一颦一笑,那些生动的表情一一展现在她面前,她却乐此不疲在脑中反覆播放上官藜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有时候一想就是一整个下午,忽视了时间的流逝,甚至忽视了她自己。
于是王瑾玲几乎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患有精神分裂症。
她看见身边的一草一木,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象,假如上官藜在这里,她会是什么表情,会说出什么话,会不会一边说话一边顺手牵过她的手,趁她不注意偷偷捏她的掌心,再在松开手时极其自然地将她揽进怀里,揉一揉她的发顶。
那些当初她从未留意过的细枝末节,现在全都奇迹般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不用仔细在记忆中查询,便能精准地说出,上官藜哪根手指的手指甲最长,最爱穿哪一套红衣服,凑近她身边时心跳是否会突然加速。
她就像发了疯一样,翻来覆去地在脑中一遍又一遍想着和上官藜有关的所有事情。
王瑾玲穿越之前也听说过不少现代人心理方面的疾病,她忧心忡忡地想,她的心理状况已经很不健康,需要心理医生介入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