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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云直上九万里 第2节

 

“别气了。”裴瑯生了一张招桃花的面容,他服软撒娇,哪个姑娘都受不了。

赵鸢索性背过身,不去看他。

“鸢妹,为了给你赔礼道歉,也为了祝贺你迈入仕途,我准备了一个礼物,路上没来得及送你,此情此景,倒是适合赠礼。”

“不必了,裴瑯,你送不送我礼,日后你我都要成婚,何必铺张。”

“你都不问是什么,就拒绝么?”

赵鸢心意已决,不论裴瑯送什么,她都不会被轻易讨好。

“嗯,我不想知道。”

“若我说,我要送你的,是李凭云亲自刻的章呢?”

赵鸢自两岁半牙牙学语开始,说的就是之乎者也,说她是跟腐木雕的书袋子也不为过。

裴瑯是真了解这书袋子,知道能叫她心动的,唯“李凭云”那三字。

他从腰间锦囊出取出一枚方正黄梨花木印,“鸢妹,我知道你除了孔孟二圣,最是尊崇李凭云,三年前科举之后,他销声匿迹,我也是费了千辛万苦,才寻得这枚印。你对他墨宝最是熟悉,就算不愿收我的礼,也替我辩一辩真假。”

此时天已深蓝,裴瑯点燃一簇火,照亮手上那枚掌心大小的木印。

赵鸢转过身,从他手上拿起木印,瞧了瞧刻字的地方,印的是“闲云野鹤”四字。

裴瑯见她有心动迹象,趁机说:“你看,你心里也会有别人,不是么?三年前殿试,徐国公见过李凭云一面,听他说,那可是个年轻俊朗的公子。”

赵鸢手心紧攥着印章,她冷声道:“你不要侮辱我对李先生的敬仰之情。我敬他,如敬孔孟二圣!大邺开科举七十年,他是第一个平民出身的状元郎,他春试写的那篇《律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何止是我,但凡是读书人,都崇拜他,敬仰他,这和你我之间,完全不是一回事。”

裴瑯见她逐渐变得愤慨,讨好道:“是我胡说,不过如今你既然已经踏入仕途,偌大朝廷,日后总有机会见到李先生真容。”

会么?大漠无边无际,天与地之间,茫茫一片黑,在这样的天地间,想见一个人素未谋面之人,谈何容易。

“三年前科举后,李先生销声匿迹,今年春试出了考场,我听几个举子谈起他,说他瞧不上官场龃龉,辞了进士身份,闲云野鹤去了。”

裴瑯道:“谣言罢了。也许是被陛下分配去了偏僻之地。鸢妹,你想得太简单了,那可是进士身份,多少人从童颜熬到鹤发,蹉跎一辈子,也中不了进士,怎会舍得下状元身份,离开仕途,闲云野鹤?”

“也许李先生,是个与众不同之人呢?”

天真。

裴瑯固不喜赵鸢木讷,却欣赏她的天真。

熟人不爱名利?就算是三年前的状元郎李凭云,也不可能是个例外。

当然,每届科举都有魁首,能叫赵鸢魂牵梦萦的,必有些过人之处。

多年后,赵鸢和裴瑯再度谈起太宁八年,依旧觉得这是很好的一年。

因为太宁八年这一年,赵鸢终于遇到了李凭云。

而这一切,都要从三年前的一艘船也许是一把火,或是一根白头发说起。

寻找李凭云2

大邺开科以来,虽说面向除贱籍以外的全部阶级,但读书向来是富贵人家的特权,因此,通过科举入仕的渠道,一直被世族权贵垄断。

三年前,也就是太宁五年那场科举,是大邺科举的一锤重音。

科举有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书和明算六科,分科设问,各科互不干涉,当年春试放榜,女皇这个善变的女人,突然要加一场御试,要在各科题榜之人中,选出一个状元中的状元。

其中进士科共取前五名进入殿试,但当日殿试之时,其中一名进士突然在殿前发作羊癫疯,被拉去太医院诊治。进士科缺了一人,有失公正,女皇便让吏部从新科进士中,找一人来补位。

按照顺位找来的,正是当年进士科排名第六的李凭云。

当日,李凭云以补位的进士身份入宫,以六科状元身份出宫。

女皇察觉异常,如此出众之才,在春试中,却只获得第六的席位,必有蹊跷。她从礼部调出当届科举的所有试卷,一经查看,果然有权贵舞弊。

进士文章分三等,三等文辞藻丽工整,二等言之有物,而一等,则是李凭云的文章。

女皇下令彻查此事,动静之大,无人不知,李凭云这个名字,自然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三个字,一度被平民出身的读书人捧上神坛。长安之中,权贵豪杰,墨客游侠,无不想与李凭云结交。

在李凭云春风得意的时候,赵鸢长了人生中的第一根白发。

人到了岁数都会长白发,可问题是当年她还是个十四岁的姑娘。

白头发这玩意儿,长了一根,就会长第二根,第三根正在埋头准备国子监策试的她,更加自闭。

赵鸢因早早决定了要走仕途,一心读书,因此没什么朋友,她的母亲丹阳郡主怕她精神出问题,白发越来越多,便叫来裴瑯带她出去放松。

策试在即,赵鸢当然不能松懈。

当天裴瑯穿得像只花孔雀,在她窗前晃来晃去,“长安赶时髦的人都见过李凭云了,我特意等你出关,带你一起去见识见识新科状元。”

赵鸢从窗户弹出脑袋,脸上还有一抹墨迹,“李先生是新科状元,又不是耍猴先生的猴子,贸然拜访,只怕会打扰人家。”

“博阳侯前天才跟状元郎一起喝过酒的,他说此人极其爽朗随和,鸢妹,你真想不想见见如此风尘物表之人么?”

“还是不了,我一个姑娘家,又是你的未婚妻,不好会见外男。”

“有我在你怕什么?况且,你要真进士登科,入了仕途,以后免不了和男人共事,鸢妹,做人和做官都不能太守规矩。”

“我我还没背完书,算了,不去嘞。”

“背什么书?咱们是要去见新科状元郎,让他给你提点几句,不比背书有用么?”

裴瑯是天生的说客,赵鸢竟被他说心动了。她双目闪烁:“裴瑯,等我换身男装,就与你出门。”

她倏地关上窗,裴瑯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鸢妹,记得洗脸!”

为遮掩自己的白发,赵鸢找了副幞头戴上,耽误了些时间。

她和裴瑯坐马车去找李凭云,赵鸢扒拉开窗,奇道:“为何是去码头的方向?”

裴瑯道:“这你就孤陋寡闻了。李凭云在长安居无定所,一直住在一艘船上。”

“住在船上,他不晕得慌么?”

裴瑯同赵鸢小的时候一起读书,还能说得上几句话,如今长大了,他在花花世界游荡,赵鸢却活成了一个书袋子,二人共同话题越来越少。

裴瑯越发觉得赵鸢不但木讷,还不解风情。

他道:“你不觉得住船上,很浪漫么,随波而行,物我合一,不正是你所崇尚的魏晋之风所追求的最高境界?”

赵鸢道:“为人可不能随波而行,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

“鸢妹,你太闭塞了。等你过了学馆策试,我得带你好好见识见识长安了,你知道长安为何是一座空前绝后的都城么?”

赵鸢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裴瑯继续激动地说,“因为长安是一座最不需要规矩的城池。”

风吹开车帘,赵鸢确认了过,自己对这个花花世界没有兴趣,她只想赶快过了学馆考试,让自己的名字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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