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程迦栗仿佛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视,神色自若喝了口水。
宋昭鸯没辙,不动声色模仿着对方的言行举止,勉强做到表面上的沉静如水,但心中仍是有些紧张。
程迦栗注意到她偶尔的不自然,大概猜到她不习惯在这样的环境下吃饭。
“这位是安娜,我在国外的好朋友,”程迦栗主动挑起话头,介绍彼此,“这位是宋昭鸯,我的新室友。”
安娜活泼开朗,见状立马忘记了之前对人家的“不友好”评价,如小太阳般发光发热,朝宋昭鸯叽里咕噜说话。
宋昭鸯听得很勉强,又怕回答出错,隻偶尔点头或者摇头,说一些简短的语句。
她的发音不算标准,但嗓音轻柔,好比四月春风徐徐吹过,让人不禁静下来听她慢慢说。
两人艰难交流片刻,安娜盘里的食物只剩残渣,她再次用蹩脚中文表达对中国美食最高的讚美和喜爱,然后起身去排队再来一盘。
顿时,桌上只剩下宋昭鸯和程迦栗。
宋昭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余光瞥到程迦栗几乎没怎么动盘里食物。
她回忆半晌,这才发觉刚才中英夹杂的混血交流,程迦栗并没有参与。
对方坐姿优雅,如一座冰雕,从一而终维持着美丽。
一时间,宋昭鸯不知该说什么。
美丽有代价。
程迦栗也不能逃过。
她走神想着这些,手肘不小心碰了一下程迦栗,对方没拿稳手中的杓子,水果沙拉蹭到了裙子领口。
原本纯净清冷的冰蓝色被红黄混合物弄脏,看起来很是狼狈丑陋。
宋昭鸯吓了一跳,呆愣几秒,紧接着便从口袋里找出卫生纸,急急忙忙给对方擦拭。
不知是不是因为闯祸这件事给她带来的恐惧太深,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动作凌乱慌张,毫无章法,反而把那团污渍擦得更加明显,边际晕染开。
像食人花张开了血盆大口,衝她森然一笑。
宋昭鸯被自己脑袋里的联想吓到,动作都停了两秒。
一隻温热的手覆在她的手背,安抚般轻拍。
程迦栗无奈地说:“没事的,别害怕,不需要你负责。”
宋昭鸯眼底微红,懵懵抬起眼睫,看向程迦栗。
程迦栗神色一顿,喉咙莫名干涩。
她的指腹不自觉用力压了压:“我想,还是需要负责的。”
午后阳光不错。
冰蓝色布料上流淌着细碎的光,蜿蜒成溪,华贵优雅。
宋昭鸯端端正正坐在床边,盯着这条被她弄脏的连衣裙,惶惶不安地等待审判到来。
卫生间的门没关紧,水声溢出来,伴着香气,一起悄无声息涌入她的鼻尖,将她的思绪扰乱。
程迦栗说完那句话后,便叫她一起回宿舍。
发生这样的意外,宋昭鸯也没心思吃饭,匆匆跟买饭回来的安娜道别,两人一道从食堂离开。
宋昭鸯没买过连衣裙,但她大概能猜到程迦栗的衣服不会太便宜,在路上就忍不住开口询问价格。
她的帐户余额不算充盈,如果裙子太贵,那她就得考虑用更多的时间去做兼职,竞赛可能就没办法再准备。
不料程迦栗说了句不贵,然后把话题岔开。
回到宿舍,程迦栗直接进了卫生间,沙拉酱沾到了她的锁骨上,她说不洗个澡心里不舒服。
宋昭鸯欲言又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进卫生间,没过多久,程迦栗叫了她,让她帮忙把脏了的裙子拿出来。
裙子上还残留着程迦栗的体温,触手微热,像是在用手丈量着程迦栗的腰身一样。
宋昭鸯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手抖了抖,险些把多灾多难的裙子丢在地上。
饶是如此,她坐在床头也很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不小心闯了天大的祸。
程迦栗有喷香水的习惯,裙子上沾染了香味,经久不散,宋昭鸯刚才碰过柔软布料,手指也不免残留下对方的气味。
宋昭鸯抬手去推眼镜框的时候,鼻尖嗅到手指的香味,不算浓郁温暖,带着隐约的入侵感。
她没喷过香水,也不懂怎么欣赏,只能凭直觉去判断对她而言是否刺鼻,用最淳朴的方式来评价好坏。
不论哪个方面,程迦栗都堪称完美,细致入微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让她产生一种这样的女性才能算得上是精致优雅。
宋昭鸯习惯性去仰望这样的人。
一声轻响打断她的思绪,程迦栗身上只有一条浴巾,裹住前胸,露出长腿,湿发贴着脸颊,目光清冷地看过来。
那一瞬,程迦栗的气质和香水完美契合。
只是下一秒,程迦栗翘起嘴唇笑了笑,恢復平时热情洋溢的模样:“宋昭鸯,麻烦你帮我把睡衣拿过来。”
宋昭鸯忪怔片刻,下意识应声,起身去对方床边,拿起那条用料节省的睡裙,触感柔软顺滑,轻盈如羽,不像她能消费得起的。
她压下心中升起的比较,沉默不语走到卫生间门口,对方没有关门,正对着镜子吹头髮。
浴巾不长,露出一大截腿部,效果堪比超短裙。
宋昭鸯收回目光,老老实实把睡裙递过去。
“我看起来很难以入目吗?”吹风机停了,程迦栗的声音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