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只是相亲了几回相到这样的结果,一不小心被卷入其中的老欧也不好意思继续催促。
欧阳喻终于得以偷上几日闲。
一转眼,到了夜寝时间。
繁星洒了满怀,万千灯火随之暗淡。
室内时光的流速,仿佛又慢上一些。
把一贯的夜猫子撵回笼,只需要一只软乎乎的小手足以。
今晚,是小豆芽打定主意要哄欧阳喻睡觉。
欧阳喻懒懒地半撑着眼皮,享受小崽儿在她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着。
窗棂的投影爬上天花板,斜斜的并不规则,半拉着的窗户透过缕缕晚风,勾起悬垂的遮光帘。
洋芋妈妈困了吗?我要熄灯了哦。稚嫩的小童音犹如一捧沁凉的雪水,扫尽夏日的昏聩。
先别。欧阳喻侧了个身,拉住她小小只的胳膊。
长夜漫漫,不仅适合睡觉,还适合做些咳咳,促膝长谈的事。
紧凑的相亲宴被撤了去,欧阳喻终于不用再连轴转,对着不同的人假笑,但她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好像醒悟了什么,又不够清醒得彻底。
照理说,如小豆芽这般年纪的小崽儿,大人极少会向她们咨询意见,但欧阳喻不同,她想,她的小豆芽也是不同的。
小豆芽,为什么那些跟我相亲的姐姐们会有那么多奇怪的心思?她们有她们的目的性,我不能评判功利与否,可这不是我想要的一段感情的开端。
欧阳喻张了嘴,才骤然发现倾诉原来是如此简单、如此自然的一件事,就像过往她对窦乾,以及窦乾对她做的那样。
但这五年间,她和朋友间更多的是插科打诨。
作为新鲜上任的聆听者,也是释疑解惑者,小豆芽捋着她发丝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默半晌后,只幽幽道:那你呢?
那你呢?
短短三个字,却紧扣住黑暗中的那束线头。
让欧阳喻躯干一震,继而开始自省:我有资格去责怪那些所谓不健康的相亲目的吗?
追根究底,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最初,她答应尝试相亲,不正是基于对小豆芽的欢喜,想借谈个恋爱,尽快造个孩子么?
论居心不良,她首当其冲。
相亲,恋爱,结婚,难道终其目的就是为了造孩子吗?
欧阳喻一时之间只觉得脸上臊得慌,倒好像是前段时日的她被封建余孽上身了。
即使只是面对孩子,她也十分诚恳地坦白错误:小豆芽,我做错事了。
茜姨姨是何人?!
小豆芽柔柔地笑着:没关系,做错事没关系。
就在欧阳喻以为这只贴心的小崽儿下一句将是跟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样的空话。
谁知小豆芽没按常理出牌,而是拉起她的手道:做错事,录下来就好了。
哈?录下来?欧阳喻一脸懵逼。
小豆芽正儿八经地给她解释:这是豆干妈妈教我的。当我觉得自己做错事了,就用她的手机把犯错的前因和造成的后果录下来。等我长大以后,她就会把这些代我保管的录音全还给我。
欧阳喻磕绊了两下牙齿,对这样社死的做法表示大为不解:我怎么觉得你们家豆干妈妈真够坏心眼的,还要在你长大后把录音还给你?要是我,拿着这些录音也是绝不肯再听了。
要听的。豆干妈妈说,是人都会犯错的,不需要难为情。回过头来再听那些曾经犯过的错
一方面是为了时常自省,避免好了伤疤忘了疼;另一方面,许多小时候或是年少不经事的时候觉得捅了天的错误,等长大后回顾又会发现根本鸡毛蒜皮,不值一提,这说明你成长了,长为一个能经受风雨的大人了。
欧阳喻惊恐地发现,脑内有另一道声音与之重合。
来自谁自不用说,她这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小马驹可从来只被一个人牢牢地骑在身下动弹不得过。
别、别念了!
师父,你快别念了!
我照做,我照做还不成吗?!
这样的话,确实是那位窦医生的口吻。
尽管欧阳喻仍不认同这个让人羞耻心爆棚的做法,但她还是遵循小崽儿的指示,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准备来一场声势浩大,说不定还涕泪纵横的忏悔。
不对。临到开场,小豆芽忽然一脸严肃地叫停。
她觅到了其间的bug:用你自己的手机录,那你不是随时可以趁我不注意偷偷删掉吗?
没有预想之中的光明磊落,欧阳喻一脸被抓包的心虚,咬了咬下唇。
这小崽子还挺敏锐,她确实存着只在今晚陪小豆芽玩一玩过家家的心理,等明儿一早就把罪证消抹干净。
但既然已经被小豆芽识穿,欧阳喻自然不能瞎糊弄了,她翻箱倒柜拖出一只褪色的毛绒小熊,揪起小熊脖领冲小豆芽扬了一扬:那我们也走一样的程序好不好?按着这只小熊的肚皮就能录音,我把我的错误录下来,交由你保管。
小豆芽屈腿跪坐起来,郑重地把头一点,展露好好照顾小熊的决心,倒好像她的洋芋妈妈即使是连犯过的错,也是她多弥足珍贵的宝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