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这是,怎么了?”晏棠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
“公主……”含玉忍了又忍,最终跪在床边哭出声来,“您,您别太难过,您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渐渐回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腹中的剧痛,晏棠闭上眼睛,泪水缓缓没入发间。
是她与这个孩子缘薄,就凭她现在的处境,拿什么来照顾这个孩子?与其将他带来这个世上,与他娘一样寄人篱下受尽苦楚,倒不如这样也好,往后残生,也不会至于所牵挂。
“驸马呢?”晏棠抹掉脸上的泪,挣扎着起身抓住含玉的手腕,“他有没有来过?漠北还会不会出兵?”
“公主,您都已经这样了,别去管那些了!”
如果可以,晏棠真的不想管,她真的好累,只想无牵无挂地躺下沉沉睡去。可是如何能不管?她是大启的公主,为两国和平而来,若不能阻止两国开战她和亲至此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我再去求他。”晏棠说罢便掀开被子要起来,含玉吓坏了,连忙阻拦,“公主你刚刚小产过正要卧床休养,可不敢随意下床走动啊!”
晏棠怔怔地看着她,“那我怎么办?”
她从前自以为是、自我安慰的那些牺牲,统统成了笑话。
晏棠靠在含玉肩头,泪水止不住,“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帐外,乌达尔听着里头的哭声,到底没有掀开帘子进去的勇气。
几日后,安怀元搬迁到新府邸,宴请了不少人在府上同聚。正厅偶尔会传出笑谈声,故岑就待在隔壁暖阁,安怀元叫人给他准备了茶水点心。
窗外传来阵阵猫叫,由远及近,最后落在窗前,窗户发出被轻轻拍打的声响,不知安怀元养猫了还是遛进府的野猫。
敲打声接连不断,那猫仿佛赖在窗前不走了。安怀元便起身推开窗,一团黑影轻巧地跃入房内无声落地,围着故岑走了两步,随后坐在他脚边仰起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你是、饿了吗?”故岑从桌上取了块糕点喂它,但黑猫只是嗅了嗅,并没有要吃的意思。
“不饿?还是不吃这个?”故岑蹲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毛皮干净光滑,应该是有人精心饲养,不像是野猫。
黑猫从他手底下钻了出去,走出两步又折回来,咬住他的袖口拽了拽。
故岑由着他咬着自己袖口,“你想去哪,还是想带我去什么地方?”
黑猫带着故岑转转悠悠,在府里的一处人工湖旁停了下来。四下寂静,只在湖心亭立着一道人影。低头看时,脚边的黑猫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故岑缓缓走进亭中,向背对着自己的白发少年问道。
他瞥向亭子的一角,果然见到方才那只黑猫坐在阴影里悠闲地舔着爪子。
白发少年转过身,月华斜斜地洒进亭内照在他身上,少年整个人笼着一层朦胧月光,仿佛出尘的谪仙一般。故岑惊奇地发现他的皮肤比女子还要白皙,甚至连瞳仁都瞧不见黑色。
“你这人好生奇怪,分明是你主动与我攀谈,结果第一句便盘问起我来。”
“特意让你的猫把我领到此处,你会不知道我的身份?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故岑懒得跟他打太极,他还是早点回去守着晏谙放心。
皦玉低低笑起来,“黑猫乃不祥之物,我乃不祥之人,你知道我是特意引你来此,还敢上前见我?”
“你若不想说便不必说了。”故岑没了耐性,转身就走。安怀什么时候交了这么个装神弄鬼的朋友,回去问一问他。
“这么急着回去,是担心你家殿下的安危吗?”听到少年提起晏谙,故岑脚步一滞。
皦玉自然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他到底年纪小,得意都写在了脸上,“你能挡得下刀剑,可危险都在看不见的地方。”
故岑皱起眉,转过身逼视皦玉,“你什么意思,最好说清楚。”
“你日日跟在衡王殿下身边,今日的状元、榜眼,殿下帮了他们多少,你应该比我清楚。”皦玉意有所指。
“王爷全然不曾徇私,今日的荣誉本来就属于他们,他们凭借的是自己的本事。”
“什么叫本来?”皦玉逼问,“万物皆有轮回,万事皆是因果;若没有衡王殿下,他们根本坐不到如今的位置,这才叫本来。”
他笑了,“衡王殿下知人善用,这是大启的幸事。可他做了别人的伯乐,改了别人的命格,你猜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颈侧一寒,故岑抽出贴身佩剑架在皦玉脖颈旁,长剑泛着泠泠寒光,故岑的眼神冰冷,声音也冷:“你放肆。”
角落里的黑猫见主人受到威胁,朝故岑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皦玉只是顿了顿,便仿佛没看见似的,继续把话说完,“今科状元、榜眼,原本活不到今日——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故岑依旧稳稳地端着剑,“你以为我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
“我并没有绊住你的脚,剑也没有架在你的脖子上,你随时可以转身就走。”他人畜无害地弯弯眼睛,清澈的眼眸甚至带了些童真,“你说是吧?”
故岑眉心微坠,安怀元的确如他所言没有错,唐鸿汝的事情他不清楚,但会试那日晏谙在贡院门口的那番话,应该的确知道些什么。故岑不知道晏谙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甚至想到了洹州府之行,许多事情晏谙仿佛本就知情,不需要任何人告知,就连天灾都能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