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兴示意跟在身后的小太监将食盒接下来,“娘娘费心了,只是皇上此刻刚睡下,待皇上醒了咱家会端给皇上的。”
“那便有劳魏公公了。”嬷嬷道,“娘娘听闻早朝时太子殿下将皇上气着了,正要将殿下叫去训导呢。”
魏兴左右瞧瞧,引着嬷嬷往一旁走了几步,低声说:“令皇上烦心的更多是朝政上的事,边关打了败仗,皇上哪有不急的道理?太子殿下不过是一时失言,待皇上气消了便好了,不妨事的,让娘娘别责怪殿下了。”
“娘娘这也是心急,怕殿下不争气,只盼着公公您能替殿下能美言几句呢。”嬷嬷说着,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不动声色地塞到魏兴的袖子里。
“诶哟,娘娘真是折煞奴才了。”魏兴笑吟吟地道,“那便有劳转告娘娘一声,咱家省得的。”
待嬷嬷走后,身后的小太监来到魏兴跟前,“师傅,您要去为太子殿下求情吗?”
“傻小子,哪用得着咱家开口啊。”魏兴说,“皇上马上就要召集丞相等人议事,待事情解决了,皇上还能气着太子不成?”
魏兴望向中宫的方向,“皇后娘娘心里明白着呢,不过是差人过来探探口风罢了。”
“漠北王子不日便要入京,接待、谈判之事虽有礼部负责,可臣认为还应找一位有身份的人坐镇才是。”御书房中,孔令行觐言道。
“嗯。”
晏谨见瑞昌帝点了头,便上前自荐道:“父皇,儿臣愿意承担此事、为父皇分忧。”
“臣以为不妥。”丞相继续说,“阿布尔斯虽得漠北王重视,但毕竟只是王子。太子身为储君,身份过于贵重,没有亲自出城迎接的道理。”
“那爱卿认为谁去比较合适?”
“回皇上,怀王殿下行事一向稳重,且与漠北王子身份相当,臣以为殿下当是最佳人选。”
端平侯在一旁默默听着,并未插话。
“那便依爱卿所言,让怀王去罢,若他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礼部便多教教,莫要在别国面前失仪。”
礼部尚书拱手:“臣遵旨。”
瑞昌帝面露倦意,“天色不早了,今日便议到这里,诸位跪安罢。”
丞相等人行过礼正要告退,却见端平侯并不动,便询问道:“侯爷还不走吗?”
端平侯只是望向瑞昌帝的方向,“臣还有事想要禀告皇上。”
孔令行便停下动作,“有什么事不妨现在就说,趁着大家还在,也能替侯爷出出主意。”
他这么一说,原本想要告退的礼部尚书等人也不好再走,立在原地看着端平侯。
瑞昌帝发了话:“端平侯也走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皇上……”
端平侯本要跪,但瑞昌帝出言制止了他:“朕乏了!”
端平侯抿了抿唇,最后道:“老臣告退。”
宫道上,晏谨跟在孔令行身边,“舅舅,接待使节一事您为何不许我做,反而要交给晏谦?”
孔令行深吸一口气,“殿下,您糊涂。您刚说错了话惹得皇上不悦,想办成一件事讨他欢心,也得看看是什么事罢,您真以为这接见的差事是那么好办的?阿布尔斯是个什么脾性尚且不知,却必定不是个省油的灯,若你二人真起了什么纷争,是你去低头还是他来认错?后面的事还怎么谈下去?这桩桩件件哪一步出了差池皇上都是要怪到您头上来的!况且,漠北的相关事宜我自有我不插手的道理,您也能避则避,莫要再扯上干系了。”
晏谨连连点头,他自小便对这个丞相舅舅言听计从,说什么便是什么,对旁人高傲跋扈,太子的架子却从未摆到孔令行面前过。
“舅舅说得是,我都记下了。”
走了几步,孔令行见前后无人,和端平侯也隔着一大段距离,便压低声音说:“殿下,您居嫡居长,身份尊贵,更是皇上早早定下的太子。有皇后娘娘在,又有臣这个舅舅,无需像别的皇子那般出风头做筹谋,只要安安分分地做好自个儿分内的事,莫让人挑出错来,就足够了!言多必失这四个字还望您能记在心里。”
天色已晚,宫人们将道路两侧的宫灯都点亮了,老侯爷独自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夜风迎面刮过来,端平侯整个人由内到外都是凉的。
丞相在朝中一手遮天惯了,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不想听到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说出来的。但令端平侯更加心寒的是瑞昌帝的态度,他回去以后也几次请求单独面见皇帝,却都被各种托词推脱了过去,涉及战事的奏折也都被留着不发。
端平侯只道连瑞昌帝也是故意装聋作哑,却不知在他告退后,瑞昌帝将太监魏兴叫到跟前,声音冷到了极点:“你看到了吗,丞相真是好大的架子,连朕都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说话办事。”
这话是万万不能接的,魏兴闷着头不作声,安安静静的为瑞昌帝奉茶。
“有时候,朕竟不知这大启是朕在做主还是他孔令行在做主。”瑞昌帝的言辞中说不清是懊悔还是别的什么,“说到底也是朕亲手养出来的隐患。”
“皇上说笑了,您是天子,一言九鼎,万事自然是由您做主的。丞相……”魏兴笑笑,“也不过是一时心切,想要辅佐您治理好这江山社稷,这才失了分寸,僭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