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我就要出去,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斯佳丽执拗地对费茨帕特里克太太怒目而视。
管家像座屹立不动的大山似地堵在门口。“你不能出去。”
斯佳丽改变战术。“求求你让我出去嘛!”她施出武器库里最甜蜜的笑容法宝。“呼吸新鲜空气对我百利而无一害,也能增进我的食欲,你不是一直鼓励我多吃一点吗?”
“厨子已经来了。情况会改善的。”
经她一提,斯佳丽忘了装笑脸。“她早该来了!请问她阁下什么事耽搁了这么久?”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微笑。“她出发的时间倒是满准时的,无奈痔疮旧疾复发,逼得她走上十英里就要停下来休息一夜。不过你倒不必担心她应该站着工作的时候,会坐在摇椅上偷懒。”
斯佳丽竭力想忍住不笑,却憋不住了。她实在无法对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发脾气,她们之间的情谊已超过一般主仆关系。自猫咪出生后,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就搬进管家房间。斯佳丽卧病期间,也只有费茨帕特里克太太与她作伴,随侍在侧。
猫咪出生后她坐月子期间,有很多人来探望斯佳丽。科拉姆几乎天天来,凯思琳也隔天来一次,她几个高大的堂兄弟每个礼拜天望过弥撒后就会过来,茉莉来的次数比斯佳丽预料中的多。但是费茨帕特里克太大都一直陪在她身旁,端茶点、糕饼和威士忌酒招待客人;来客离去后她就留下来,和斯佳丽聊聊他们带来的消息,顺便把剩下的点心吃完。她也把在店里听到的谣言告诉斯佳丽。她不让斯佳丽感到寂寞。
斯佳丽要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叫她斯佳丽,还问费茨帕特里克太太的名字。
费茨帕特里克太太就是不肯说。她坚决说,友谊的发展不会因称呼的不同而受到阻碍,还说明大公馆内要有严格的等级区别。如果管家因与家里什么人过分亲密,即使是与女主人,威信就会降低,管家的地位无形中就会受到损害。
对斯佳丽而言,她的话太艰深难懂,但她那份风趣的固执态度表明这点对她至关重要。最后斯佳丽终于接受费茨帕特里克太太的建议,斯佳丽可以在私底下叫她“费茨太太”她可以叫斯佳丽“奥太太”但当着其他人面前,就要用正式的称呼。“连科拉姆也要回避?”斯佳丽问。费茨太太想了想,勉强答应科拉姆可以例外。
现在斯佳丽就利用费茨太太对科拉姆的偏心,借口出去。她说“我只是去科拉姆家走走,他已经好久没来看我了,我好想念他。”
“他出去办公事了,这你也知道。我听到他跟你说过他走了。”
“讨厌!”斯佳丽嘟囔着。“好吧!算你赢了。”她坐回窗边椅子。
“去跟你的痔疮小姐说话去。”
费茨太太大笑起来“顺便提一下,”她边走边说“她叫基恩太太,不过你喜欢叫她痔疮小姐尽管叫。反正你跟她碰不上面。监督她是我的工作。”
斯佳丽确定费茨太太已经走开,便开始准备更衣外出。她当乖宝宝已经够久了。人们公认产后的一个月需要调养,乖乖地在床上躺一个月,她也照做了。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因为猫咪是难产,就要她多躺三个星期。巴利哈拉新来的德夫林医生是个好好先生,甚至使她有点想起了米德大夫。德夫林医生本人都承认没有做过剖腹产,她为什么要听他的话?尤其是现在真有要事得办的时候。
费茨太太跟她提过万圣节那天暴风雨中奇迹般出现的那位老太婆,把猫咪接到人间。科拉姆跟她说过那个女人是楼塔的女巫。多亏那位女巫救了她和猫咪的性命,她得去谢谢人家的救命之恩才是。
凛冽的寒风令斯佳丽大吃一惊。十月还相当暖和,怎么才过了一个月,就有这么大的差别?她用斗篷裹住包在毯子内的猫咪。猫咪醒着,张着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斯佳丽。“可爱的小东西,”斯佳丽柔声说。“你真乖,猫咪,你从来不哭闹的,对不对?”她穿过砖砌的马厩院子,朝她经常驾着马车经过的路走去。
“我知道你在哪里,”斯佳丽朝楼塔空地四周浓密的树丛喊道。“你最好出来跟我说话,否则我会一直站在这里冻死,直到你出来。还有我的小娃娃也在这里,如果你关心的话。”她信心十足地等着。为猫咪接生的女巫绝不会让她在楼塔阴湿的寒风下枯等太久。
猫咪的眼睛左右转动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过了两三分钟,她右手边的冬青树丛传出瑟瑟声,女巫从树丛间走了出来。“请这边走。”她说着后退一步。
斯佳丽走近一看,只见里面有一条小路,若不是女巫用一条围巾拨开冬青树枝,她永远也不会发现这里面还有路。她循路前行,可是路在一个矮树丛前消失了。“我走不动了,”她说“现在还要往哪里走?”
她身后响起沙哑的笑声。“这边。”女巫说。她绕过斯佳丽,低身钻入树枝下,斯佳丽也学样儿,走了几步才直得起身。树丛中央空地上有一栋芦苇铺顶的小泥屋,一缕灰烟从烟囱口袅袅升起。“请进。”女巫开门说。
“她是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女巫说。她仔细检查猫咪身上的每一部分,直至小脚趾的趾甲。“你为她取什么名字?”
“凯蒂科拉姆奥哈拉。”这是斯佳丽第二次开口说话。刚才一进门时,她已开口感谢女巫的救命之恩了,但女巫打断了她。
“把婴儿给我。”女巫伸出手说。斯佳丽立刻把猫咪交给她,一语不发地注视她为猫咪作详细检查。
“凯蒂科拉姆,”女巫又念叨一遍。“这么强壮的娃娃怎么取一个念起来软绵绵的名字。我叫格雷恩,这名字够强悍吧!”
她沙哑的声音使这个盖尔语名字听来像挑战的吼声。斯佳丽在板凳上坐立不安,不知该如何回答。
女巫将猫咪的尿布、毯子裹好,举起她,用斯佳丽竖起耳朵也听不到的声音,凑在小耳朵旁悄悄低哺。猫咪的手指抓住格雷恩的头发。
女巫又把猫咪放下靠着她的肩。
“就算被你听到,你也不懂,奥哈拉族长。我刚才用爱尔兰话念咒语。你听说过我会法术,也懂药草。”
斯佳丽点头承认。
“也许是吧!我略懂一些古语和古老秘方,但那不是法术。是我多看、多听、多学的成果。对瞎了眼的、耳朵聋的人而言,他看到的,听到的,也许是法术。因为这大部分取决于信仰。不过你可别指望我为你施法。”
“我没说过我是为这桩事来的。”
“只是来道谢的?就这样?”
“是的。现在我已道谢过了,必须趁家里人找不到我之前赶回去。”
“请你原谅我的无礼,”女巫说。“很少人会感谢我闯入他们的生活。不知道你会不会因为我对你的身体动了手术而生我的气。”
“你救了我们母女俩的命。”
“不过我也曾失手丢掉其他小孩子的命。医生也许懂得比较多。”
“可是,我找不到医生。否则早就把医生请到家里了!”斯佳丽顿时闭口不言,免得说漏了嘴。她是来道谢的,不是来羞辱这个女巫的。可是她为什么要用她刺耳、吓人的声音说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话呢?听起来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对不起!”斯佳丽说“恕我无礼。我相信医生也做不到你这么好,也许一半都不及。我不明白你说其他小孩子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怀了双胞胎,而另一个孩子死了?”斯佳丽心想,的确有此可能,她怀孕时肚子奇大。不过如果是双胞胎,费茨太太和科拉姆应该会告诉她——也许不会。老奶奶去世后两星期,他们才把这个不幸消息告诉她。
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