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上面有我工作地方的名字——「斑马鱼记忆整复所」。
「你是推拿师?」他指着「整复所」三个字,我摇摇头,他接着问,「按摩师?芳疗师?」
「都不是啦,我b较接近心灵的医生,但又不是心理医师,也不是jg神科医师,就是??唉呀,我们通常帮个案处理想忘却忘不掉的痛苦回忆,我还没实际治疗过前向x失忆症,但是我爸爸有作这方面的研究,也许我可以看看怎麽帮你。」
鱼缸先生看看我,咧开嘴角,「谢谢你,斑马鱼整复所的斑马鱼小姐。」
他乾净纯真的笑容,我想我是忘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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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笑转身,到路边招了计程车,「到新隆路三段一百号。」
司机大哥00後脑,看着我,「新隆路?哪一条?」
「有喜卡登大饭店的那一条。」
「拍写拍写,我老是把那一条路记成新荣路,二十年了都改不掉。」
「没关系,我懂,这像化石一样卡在记忆里,我有时也会这样。」我回答,司机大哥嘿嘿乾笑两声,踩了油门,车子往前行。
我不是和司机大哥随便说说,我曾在处理个案时,发现患者过去曾经历过的痛苦,变成化石卡在记忆里,不仅让个案的大脑没有空间累积新的记忆,变成容易忘事,也差点造成我们整复所的仪器大当机。
这个想法让我猛然一震,坐直身t,司机大哥从後照镜看到我,「小姐,怎麽了?」
「没事没事,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小姐,你是作哪一行的?」司机大哥显然想要聊天。
「我是泌尿科的诊所助理。」
「喔??」司机大哥闭上嘴,还我安静的车内空间。
其实,我想到的是,今天早上,鱼缸先生看了我大前天的服务纪录,见到我的名字,他却一样还是叫我「斑马鱼」。
即使看了我的名片,也还是没有改口。
我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他的神情好诚恳;而且他英文名字是zebra,这人到底是有多喜欢斑马?我忍不住思索,他对於斑马的ai好,会不会也是卡在记忆里的一块化石?这化石是怎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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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喇叭声音将我换回现实,我才发现自己深陷壅塞的车阵里,司机大哥抓抓头,「奇怪了,这时间怎麽会塞车?」
我也抓抓我完美的粉雾摩卡卷发,心情变得很不完美,我之所以必须一大早处理头发,是因为待会儿要接待第九十八位病例刘小姐。
刘小姐的姊姊很不放心,执意要来陪妹妹手术;有两个活生生的人在等我,我怎能迟到!
我不耐地想咬指甲,沿途经历了抢车道的小h和笨重挡道的公车,终於,我抵达诊所。
「小班班医师别急啦!刘小姐也塞车了,她说晚五分钟到。」我冲进整复所,圆圆正好挂电话。
我松了一口气。
一般人都是讨厌对方迟到,我正好相反,如果迟到而被人等待,我会觉得非常生气和焦虑。
从前我是自学生,没有同学朋友,也就没有怕迟到失约的问题;老爸过世後,留下未完成的案例,我开始跟客户约时间,才发现「怕迟到」居然是我的罩门。
「小班班医师,你要是赶时间跌倒扭伤出车祸,多划不来?正常人不会因为对方迟到五分钟就生气啦!」圆圆安慰我。
我叹了口气,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会有这个怪异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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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後,刘小姐和她的姊姊来了。
上回刘小姐来整复所时,身高一六五的她,t重暴瘦到三十七公斤,今天看到她,t重略略增加了,我点点头给个让人放心的笑容,「刘小姐,您会越来越好的,在ai情里受的苦,都可以忘记的,别担心。」
刘小姐握住我的手,一脸感激,但是刘大姊冷哼一声,「你这什麽江湖郎中!那个si不要脸吃软饭的小白脸,好不容易被我骂走,她却整天哭哭啼啼,你不要趁机捞她的钱!」
好犀利的言辞,好强的气势,刘大姊恐怕可以骂走一整个舰队的小白脸。
「班医师,我怎麽跟我大姊讲都没有用,她不相信也不同意我动这手术,您帮忙再解说一次给我大姊听,好不好?」刘小姐可怜兮兮央求。
我点点头,带着她们姐妹俩来到水族箱——这里可不是什麽海生馆,但我手指在玻璃上画重点,就是要让刘大姊看看这一窝斑马鱼。
悄悄打量一下,眼前这位将近四十岁的刘大姊,尽管身穿着高雅的0粉se连衣裙,还是看得出她双眼红肿,明显彻夜哭泣过,脸上肌肤吃不了粉,粉也抹得不太jg心,鼻翼下巴处都没擦到,露出憔悴发h的真实脸se,我猜,她的日子也有难言之隐。
「刘小姐的姊姊,您知道这是什麽鱼吗?」我问。
「在水族店看过,热带鱼的一种,斑马鱼。」她的语气明显不耐,的确,在水族馆常常可以看到这些hse条纹的蓝se鱼儿。
「姊姊真是好记忆力。」我的赞许,并没有让刘大姊高兴些,她只是表情漠然,「我未婚夫??不,我那该si的前未婚夫,喜欢养鱼,我还经常帮他用热水消毒新鱼缸。」
关键字,「前」未婚夫!我就知道她是有故事的nv子。
「那您知道吗?斑马鱼和人类很像哦。」
「咦?」她睁大眼睛,我的说法果然g起刘大姊的兴趣。
我清清喉咙,「美国研究指出,斑马鱼记忆力非常好,牠们能学会走迷g0ng,会依照实验者给的声音讯号找食物,聪明得很,但是,压力大的时候牠们的记忆力会变差,年纪大的斑马鱼,也会记忆力衰退。」
刘大姊嘴唇微微开启,她仔细盯着斑马鱼,看来很困惑,「不过,这里的斑马鱼好像怪怪的?t型有点肿肿的,像是馒头泡水变大变软了,也不太会游泳的样子;平常的斑马鱼,不是b人的小指还小吗?」
的确,我们这里的斑马鱼,有的就只是静静窝在水草间,好像水草之外就是一个不安的世界;有的痴痴望着水族箱外,好像在等候一个不会回来的人;牠们看起来鳞片黯淡无光,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想很少人会相信热带鱼也能这麽不起眼。
而刘大姊特别留神看着那只凝望玻璃外的斑马鱼,她还用手在牠眼前挥一挥,好像对那条鱼空洞的眼神很有共鸣,只可惜鱼儿对她的动作却无动於衷。
「这里的斑马鱼,不是真的斑马鱼。」我指着鱼缸前一组器材,看起来像是发廊的头罩式烫发器,但它的头罩连接一个管子,通往住着斑马鱼的水族箱,「那是我们x1取记忆的装置。」
刘大姊瞪大眼睛看我,我继续解释,「就像地球有大气层,人t外围有一层看不见的记忆t,储存着我们从小到大,每天经历过的事情。」
我稍微顿了顿,「这些斑马鱼,其实是我们从人的记忆t中移出来的不愉快的事。这些悲伤的、怨恨的、难受的记忆,虽r0u眼看不到,但是,当我们一再被这些事情给戳伤,它们会自己不断增生大长大,最後,记忆t就长出记忆瘤,甚至恶化成记忆癌。」
健康问题果然是现代人最关心的话题,刘大姊迫不急待发问,「这、这真的还假的?它会影响身t健康吗?」
我点点头,放低声音沉痛表示,「会喔,记忆癌会生根,穿透我们的r0ut,现代人常见的自律神经失调、神经病变、不明原因慢x病啦,就是这样来的。」
刘大姊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