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
说完这些,吴蔚的眼眶红了,眼底涌动着泪光,吴蔚抿了抿嘴,数次尝试压下自己的情绪,均以失败告终。
眼泪终还是溢出了眼眶,划过脸庞,滴在了吴蔚的衣服上,眼泪消失,留下一个暗色的圆点。
“殿下,我其实是个很怕死的人,真的。可是在我想明白东方瑞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我突然为我的贪生感到莫名的羞愧。我记得殿下问过我……殿下问我,当朝臣以东方瑞的乞儿身份嘲笑她,令她当众难堪的时候,东方瑞会不会后悔昔日的选择?我想……我现在可以告诉殿下这个答案了。答案是……东方瑞不后悔。若是再让东方瑞选择一次,她依旧会义无反顾地做出和当年一样的选择。当年,她不惜舍弃名声,自入泥泞,化身乞儿收集到了《蛇妖索命案》的线索,此刻,东方瑞以身入局,用她的性命,来替明镜司翻案。”
“殿下,东方瑞本是个无牵无挂的孤儿,不必为世间的一切所累。可她没有这么做,一次,两次……为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一个公道!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才会让高宁雪置名节于不顾,追查到最后一刻,同样……我也愿意用我这颗人头做筹码,为她赌一把!”
羚羊飞渡
眼泪一旦流了, 往往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吴蔚越哭越伤心,这些日子以来,吴蔚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这件案子, 对吴蔚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衝击。
作为一个蓝星人,吴蔚习惯性地将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这是《宪法》赋予每个公民最最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权益。
吴蔚一直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
可东方瑞的事情实在是太令吴蔚感到震撼了, 当年的《蛇妖索命案》吴蔚隻是和听故事一样,从别人口中得知,心中并未太多感受。
而如今的这个《四皇子海棠树下身陨案》吴蔚不过是触碰到了其中一角, 便已觉得十分害怕和想逃, 可东方瑞呢……作为置身于这个案子最中心的人, 在逃出升天之后,她选择了再次以身入局。
与她同时做出这个选择的, 还有皇室宗亲,平佳县主高宁雪。
到底是怎样的气节和魄力,才能让两个毫无商量, 全无联系的人,做出了一模一样的选择?
而且……在吴蔚看来, 即便她二人皆身死,这件案子翻案的希望也很渺茫。
一切都说开后,吴蔚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她被这二人身上的精神所震撼, 同样也为两个朋友的即将逝去而难过。
吴蔚好想对这两个人喊一句:“你们俩到底知不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是什么意思啊?”
就算真给吴蔚一次见到她们的机会,吴蔚大概也喊不出口吧。
吴蔚一边哭泣, 脑海中一边闪过一个画面——羚羊飞渡。
面对无法跨越的天堑, 坠之则死。
东方瑞和高宁雪义无反顾地跳了出去,用自己的生命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借力之处, 也不知是东方瑞踩着高宁雪的背飞过去,还是高宁雪踩着东方瑞的背飞过去……
亦或是这二人都是那凌空的羊,等待着下一个能读懂她们的人,踩着她们的背,飞渡到真相的彼岸。
一想到最后飞过去的那隻羊可能会是自己,吴蔚哭的更伤心了。
在吴蔚刚开始哭泣的时候,宜王的脸上还现出几分动容之色,随之吴蔚越哭越伤心,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往下流,宜王的表情慢慢变得嫌弃了起来。
在吴蔚第三次把鼻涕吸回去的时候,宜王受不了了,从袖口掏出绢帕,递了过去:“快擦擦,你恶心到本王了。”
吴蔚才不管,接过宜王的绢帕先把脸上和眼周的眼泪擦干,随后对折好,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再对折,擤……
宜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吴蔚带着厚厚的鼻音说道:“谢谢。我最近有点着凉了,等我洗干净了,一定把手帕还给你。”
“……送你了,别哭了可以吗?”
“好的殿下,我隻是心里很难受。”
宜王叹了一声,睁开眼睛见吴蔚已经不哭了。
宜王起身来到窗边,再次推开了窗子,仰头看向天空,乌云散去,月亮出来了。
庄子里也不再那般黑得吓人了。
宜王负手而立,在窗边站了良久,重新将窗子关好,坐到吴蔚对面,说道:“吴蔚,你很不错!不愧是让东方瑞将性命托付出来的人。”
“殿下,你能给我说说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吴蔚问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吗?”
“那都是我猜的,我还是想印证一下,至少……我得知道高宁雪和东方瑞都做了什么,为了什么,以后……也好有个念想。”
宜王想了想,怅然道:“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就从也曾轰动一时的《祥瑞失窃案》说起吧,这件案子,是我最近见了王叔才知道全貌的。”
“殿下说的这位王叔,是平燕王老千岁吗?”
“没错。你说的那个《郑伯克段于鄢》是对的,但隻对了一半。《郑伯克段于鄢》说的是:王后武姜生长子郑伯与次子共叔段,武姜因生长子时难产,险些丧命而厌恶长子,偏爱幼子,数次向武公请旨,改封自己的小儿子共叔段为太子,武公没有答应,后来酿成了兄弟阋墙,兄长杀弟,母子反目的结局。可放在这件案子里,皇帝的决定与故事里的正好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