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
“看出什么了?”吴蔚问。
“从这卷宗上来看……这对父子祖上三代出过一个惯偷,不过那位惯偷并非直系。这对父子在归案前曾问邻居借了一百文钱,我想应该是参加婚宴的礼金吧?他们家中有旱田五亩,良田两亩,对于一个五口之家来说自给自足是够的。邻里的对这父子二人的评价也不错,我不认为这父子二人是惯偷……他们家只有这两个壮劳力,每天地里的活就够他们忙的了,哪有功夫出去踩点儿?”
东方瑞笑了,说道:“你还知道踩点儿?”
吴蔚放下卷宗,说道:“一般人家即便有事要出门,也会留个看家的人,要么就是请邻居帮忙照看一下,小偷想偷到东西都得提前盯梢好多天,找一个人家家里晚上没人的时候再行动,我个人感觉这对父子是被冤枉的。”
“还有呢?”
“我看不出什么了。”
东方瑞说道:“我已经让人把这对父子所在村的,村长,里正,族长,包括清河县的师爷,知县都请去喝茶了。清河知县给这对父子定下的罪名很巧妙,经调查发现:他家祖上的那个盗贼在当年小有名气,据说是偷东西的手法很高明。虽说不是直系,但这对父子也是有机会从那人身上学到个一招半式的,巧的是那个盗贼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还无儿无女。清河知县是三年前从别的县调任过来的,不可能知道这些陈年往事,所以我断定:如果这是一件冤案,必然有一位清河县本地老人在他背后出主意,至于清河知县为何要铤而走险,弄出这样一场冤案,还能得到清河县本地乡绅的暗中支持,一定是发生了一件不仅会影响清河知县仕途,甚至还会牵连到清河县一众乡绅的大事儿!”
吴蔚惊呼道:“祥瑞失窃!祥瑞是在清河县境内失窃的!”
东方瑞不置可否,只是勾了勾嘴角,说道:“还有待调查,你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吴蔚的脸上堆起笑容,紧张地搓了搓手,说道:“和我一起生活的那位姑娘,绣娘……她住的那个地方您也知道,那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啊,我们这不是……嘿嘿,有钱了吗?就想着买块地,建个房子什么的。”
“恭喜了,乔迁之日会有贺礼送上。”
“谢大人,其实我今日来,是遇到了一桩难题,想请大人指点指点。”
“说吧,难得也有你主动问我的时候。”
……
随后吴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东方瑞讲了一遍,吴蔚可不是绣娘,有机会暗戳戳针对柳家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吴蔚详细地讲述了包括绣娘在家中受到的委屈,还有柳家人靠着绣娘发家致富却不把她当人的事实,以及在绣娘经历了苦难的压迫后,柳家人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就在一个深秋把人踹了出来。
吴蔚叹息道:“大人,你都不知道绣娘有多惨,她连自己亲爹葬在哪儿都不知道,上元节的时候哭的那叫一个伤心,你说这事儿我该怎么办呢?”
东方瑞看着吴蔚,说道:“你很在乎那位柳姑娘?你在讲她的事情时,表情很丰富。”
通过几次接触,东方瑞从吴蔚的身上隐约捕捉到一丝违和,比如:吴蔚对很多事情都不上心,自己暗示过多次,吴蔚都没有表现出想去京城一展拳脚的意愿,说她对功名利禄没有兴趣吧?却还是毅然决然地参合到祥瑞案里来。
吴蔚沉默良久后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绣娘在我的心里很重要,我希望她能过上太平日子,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见吴蔚如此认真,东方瑞收起了打趣的心思,回道:“你想永绝后患,就带着柳姑娘去一趟府衙,请知县判定此事,出具判决文书是最稳妥的办法。不用担心知县会偏颇,依本朝律例,只要有人证能证明绣娘已经被柳家强製分家出来,便是覆水难收,只需将户籍迁出即可。”
“绣娘倒是不怕对簿公堂的,不过他们家毕竟老夫人尚在,二姐二姐夫也从中劝着,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走这一步。”
东方瑞犀利地说道:“大多数百姓都惧怕上公堂,遇事不决便去找族长和里正。不相信白纸黑字的律例,反而去相信虚无缥缈的人情,里正和族长需要兼顾诸多方面,和稀泥的事情常有发生。你是应该去做大事的人,若是束缚于人情,怎堪大任?”
东方瑞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发出一声叹息,幽幽道:“越是珍贵难舍,越要用最稳妥的办法护其周全,不要被眼前的乱局牵绊,要把目光放长远,莫求一时之欢,要争一世周全。”
湖底之石
东方瑞的话犹如一记重锤, 狠狠地敲在了吴蔚的心上!
是啊……
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在清庐县又没有根基,若心慈手软和柳家的人扯皮, 最后受苦的只有绣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心态和感受以及做出的决定自然也会不同,若自己也被人情世故所累, 将来只有打不完的囫囵帐, 正如东方瑞所言: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手握知县的判决书,今后任凭什么里正, 族长, 在这件事儿上也做不了什么文章, 柳家人若是再纠缠,只要拿着判决书到府衙去求救便可, 自有衙役为绣娘出头,一来二去柳家人就会明白绣娘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凭他们拿捏,压榨的软柿子, 也就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