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用心良苦,裴筠庭岂会不知。
“娘娘,绾绾明白。”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有燕怀瑾珠玉在前,其余人在她眼中,便总差些意思。
幼年冬雪相遇,直至后来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从初遇那日开始,他们一直相守。
……
今年裴筠庭生辰,虽无需同及笄礼一般大肆操办,但少不了一番庆贺。裴瑶笙午后便领着温璟煦回了侯府,一家人预备高高兴兴地坐在一块,吃顿团圆饭。
二房目前仅剩赵姨娘和裴蕙母女相依为命,失去依仗后,她们便日益消沉,若非裴蕙流着镇安侯府的血,又是裴氏子孙,两人的日子恐怕更为落魄。
过去赵姨娘教育女儿们,出身无法决定命运,庶女除身份比嫡女低一头外,实际并无太大差异,历史上不乏庶女风头盖过嫡女的事迹,故裴萱和裴蕙总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样样都比长房那对姐妹优异,四处结交世家夫人小姐,甚至以此为荣。
可现在她才幡然醒悟,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说辞罢了。一开始便走错路的人,再怎么自命不凡,最终都会变为自讨苦吃。
伺候老夫人的丫头来唤二房母女准备前去用膳时,裴蕙心底万般勉强。任谁也不想让昔日心中暗暗作比的人瞧见自己灰头土脸的窘迫模样,哪怕一切下场皆为咎由自取。
从前被裴萱和裴蕙阿谀奉承、千般讨好的小姐夫人们,如今见都不肯再见她一面。
原先尚且有所指望的婚事,更是一并告吹。
裴萱被关进大牢,前程尽毁;裴孟喆自族谱除名,如同废人。赵姨娘为此整日以泪洗面,怨天尤人,怪其作孽。
反倒是当初拒绝同流合污的裴苒,一帆风顺,最近已经在说亲了,据说是个端正敦厚的老实人,相貌家底都不错,适合踏踏实实过日子。
两两对比,天差地别。
裴蕙追悔莫及。
席间,众人脸上洋溢着喜气,纷纷送礼庆贺,还算其乐融融。
裴筠庭面前摆着碗长寿面,一旁放了个鸡蛋,先是感念父母生养之艰辛,随即在林舒虞的催促下,双手合十,语气虔诚地许愿:“一愿爹爹娘亲平安康健;二愿远方故人皆早日得胜归来;三愿阿姐顺遂无虞,母子平安。”
裴瑶笙颇为疼惜地摸摸她的后脑勺:“傻子,你自己呢?”
少女妍姿巧笑,灿若桃花,清丽不可方物:“从前有人肯将自己的愿望都许给我,自己却分毫不取。如今我便也为他这么做一回,我的愿望,都要自己实现。”
“果真是大了。”林舒虞无比欣慰,“咱们长房最小的孩子,如今也能独当一面咯。”
老侯爷哈哈大笑:“小丫头揪我胡子的胆大劲还历历在目,谁知一个不留神,都成远近闻名的淑女了。”
三夫人掩唇,调侃似的说道:“绾绾预备什么时候定亲?你长姐有了身孕,妹妹们也在说亲,为何你这个二姐姐没动静?”
温璟煦睨她一眼,神色淡淡。
裴筠庭大方答道:“此事看重缘分,再说,我大哥二哥都尚未着急,我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老夫人最烦这种小家子气的把戏,若非今日是喜庆的日子,她定会出言责备,见裴筠庭一笔带过,她便不再深究。
席散后,裴筠庭将温璟煦等人送至门外,自己则留在府中住上一晚。
温璟煦先是小心翼翼地将裴瑶笙稳稳扶到马车内做好,又掀开帘子,朝裴筠庭扬了扬下巴:“裴筠庭,差点忘了说,你那不中用的情郎托我照顾你,念在往日情分上,我勉为其难出手帮一下——你那什么堂,真以为无人知晓?替你挡了,不必多谢。”
说罢扬长而去。
……
边疆的冬日,其实并没有燕怀瑾最初想象得那般寒冷。
之前的胜利只是一时的,短暂庆功后,鞑靼连同胡人不断派遣小队轻骑侵扰兵营。他们对此地的天气地形较为熟稔,哪怕设陷不多,也足以让初来乍到的将士们吃些苦头。
刺骨的夜寒与沾霜的军甲无法叫睡意混沌的兵马燃起战意,沉浸在黑夜之中的暗矢与刀影,叫人胆战心惊。
营帐内,裴仲寒正替裴长枫包扎裂重新开的伤口,副将小跑着送来前线战报,裴照安读罢,立刻与燕怀瑾四目相对,双双明白,此刻便是他们一直等待的时机。
少年双眸亮得惊人,身上写满意气风发,一面重新穿好盔甲,一面嘱咐道:“侯爷,之后便交由您指挥大局了……待一切结束,回京指日可待。”
裴照安笑道:“才出来多久呢,便归心似箭了?”
裴长枫手下用劲,打好一个死结,没来得及收力,冷不防疼得裴长枫呲牙咧嘴:“爹,您有所不知,殿下急着回去,是准备上门提亲呢,要娶的,还是咱的掌上明珠。”
“年轻人,有点野心抱负并非坏事。”说着,裴照安正色拱手,“殿下,千万要小心行事。”
燕怀瑾掀开帐帘,半边身子浸在光芒中,腕上佛珠若隐若现:
“不破楼兰终不还。”
撑腰
嘉瑞三十八这年的仲冬稍纵即逝,生辰刚没过多久,裴筠庭便继续潜心建设自己的书院,所幸有温璟煦替她料理身后的繁琐事,才不至于暴露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