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不说也心知肚明,就是冲床上这人来的呗。
总归不是头一回这样了。
裴筠庭沉吟片刻,将碗递给一旁的轶儿:“我出去会会,你们替我照看他。”
琉璃院是个好地方,面朝南,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每到冬天,整个侯府的红梅都不及此处开得艳。
裴萱与裴蕙不是第一次来,却少有机会细细打量琉璃院,眼下越看心中越不平。
同样是裴家的小姐,凭什么二房什么也比不上大房?同样是裴家人,凭什么裴筠庭的爹承袭侯爵,还是大将军,自己的爹就是个从四品的刀尉?
嫡庶尊卑,真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裴萱抿口茶,压下涌上来的燥意。
远处裴筠庭款款而来的模样,更刺痛了她的眼。
话虽如此,她却无法真的表露不满,与裴蕙起身同裴筠庭打了声招呼,并未行礼。
裴筠庭懒得追究,颔首示意她们坐下:“无事不登三宝殿,两位妹妹今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找我?我方才在院子里看书,正看到精彩的地方,现下急着回去呢。”
裴蕙闻言,下意识看了眼端坐在对面的裴萱,最后扯出一个笑:“咱们、咱们也许久没和姐姐说过体己话了,不如我们姐妹一起去房中……”
裴筠庭坐在上首,望着两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模样,嘴角自始至终噙着笑。
某人真是好大的魅力,能招来一向她不合的姐妹说“体己话”,还能招来郡主巴巴地望着他练剑、找他用膳。
她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打断了裴蕙接下来要说的话,却见门外有一道高挑的身影走来,神色冷峻,不怒自威。
身后展昭二人自觉留步,他背着一只手,丝毫未理会一旁神情羞涩带怯朝他行礼的姑娘们。
“绾绾,怎么还不回去,等你好一会儿了。”
听见他用如此暧昧的声调语气唤自己“绾绾”,裴筠庭鸡皮疙瘩都险些掉一地,瞧那他半真半假的神情,还对着自己挑眉,便知此人是来给自己撑腰的,一时哭笑不得。
纵观裴萱与裴蕙的表情,堪称精彩至极。一个活像喝了酱油调醋,脸色一会红一会青;另一个面无表情,拿着茶杯的手却忍不住颤抖。
她不由嗤笑,表面功夫都做不好,来她这找什么罪受。
须臾间,燕怀瑾已经站到裴筠庭身侧,见她出神,便一手撑在椅背一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用足以将她圈在怀里的姿势,低下头来与她咬耳朵。
这幅耳鬓厮磨的亲密模样,将下面二人看得面红耳赤又心生嫉妒。
然而燕怀瑾只是说:“醒来找不到你,听说你要被为难就赶了过来。我看人都气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和我回屋?有事与你说。”
裴筠庭倾身后退半尺的距离,深深看他一眼,瞧架势是要秋后算账。
燕怀瑾也不怵,喝光她杯中剩余的茶水,连客套话都不说,直接将人带走。
至于裴萱裴蕙二人看见今日的场景后会说什么,他都无甚关心,怕是话还没传出去就会被裴家长辈给勒令封口。
旁人都知道他们青梅竹马,关系匪浅,镇安侯府众人是最能直接感受到他对裴筠庭纵容和偏爱的人,自然不敢让某些话传到他耳中,招来不必要的祸端。
不过……
燕怀瑾回头,觑了眼两人交握的手。
唯有裴筠庭一人习以为常,似乎从未生出半点旖旎的心思。
中秋夜宫宴(上)
待回了琉璃院,他便继续赖在裴筠庭榻上,全无适才的冷冽,若非亲眼所见,她几乎都要以为是错觉。
在她这,燕怀瑾向来张弛自如。
看他躺下时骤然吃痛地捂住伤口,裴筠庭略嫌弃道:“逞强。”
燕怀瑾苦笑,扯着唇角控诉:“若非为了给你撑腰,谁受伤未愈就爬起来寻你?裴绾绾,你当真把过河拆桥玩得炉火纯青。”
“谁要你给我撑腰了?再说,本来也没伤得很重……”
“哦?那是谁方才一脸‘得救了’的表情,瞧见我时眼睛都在放光?”燕怀瑾双手交叠垫在脑后,睨眸,打趣般地看着她,“知道伤没那么重还眼巴巴守着我,你——”
“燕怀瑾!”像是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裴筠庭面色浮起一层不自然的绯红。
少年郎略带病容,却难掩丰神俊朗的好容貌;小娘子面红心热,明明在瞪人,却因上挑的桃花眼,带了几分嗔怪的媚色,看得人移不开眼。
若有文人墨客在此,定要深深感叹几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甚是灼眼芳华。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不知不觉便过了半个时辰。
裴筠庭凝视着他衣服上早已干透的血迹,微蹙了蹙眉,问道:“你方才在前院,说找我有事?”
闻言,床榻上的人敛了笑意,表情少见的带点严肃:“先前忘了问,你那日去潇湘馆到底是做什么的?看样子不是第一回去了,谁教你的?你知不知道万一暴露身份有多危险?潇湘……”
“停停停!”他这一连串的发问几乎要将裴筠庭的脑袋给问炸,只得道:“你就不能一个个问?……我何故不知此事危险,可我扮作男子,不带丫鬟,为的就是掩盖身份。至于我要做什么,自有我的想法,总归是个好事情。我若成功,你定会知晓,我若失败——”